二四、
「我們以後......會謹慎一點的。」
安昊希望能避免以後的誤會，雖然上次孫彩瑛也兇，但說到底都是對周子瑜在意的，也不像“周子瑜”說的那樣糟，人品上不會有問題，就沒有隱瞞的必要，說不定還有幫助呢。
「不、不是那樣。」周子瑜回神後，很快對著金多賢說，握起的拳頭用力到手指泛白。
安昊用唇語問著“妳還在生氣嗎？”，周子瑜沒看見，但金多賢看懂了，往後退一步，看著這兩人要說些什麼。
心臟突突地跳，周子瑜下定決心要趁著金多賢在的時候將事情弄清楚，否則以後要是在音放後台又遇到，她可能怎麼也解釋不清，還會被其他工作人員記下。
「你......」周子瑜著急，一時卻想不到該解釋什麼，本來就沒有什麼以後，骨子裡的保守內向愣是讓她連“我又不喜歡你”這樣簡單直白的話都說不出口，更何況她又沒有證據對方真的喜歡她，求助似地看向金多賢。
金多賢對上眼卻平靜地移開目光，隱去眼裡忽然翻湧的情緒。
不是那樣，那又是怎麼樣？
周子瑜不想在安昊面前對金多賢說她失憶所以不知道怎麼處理目前的關係，又怕她的表達能力越說越糟，還沒說出話來，其他組的人已經來喊安昊。
「謝謝Dahyun noona照顧子瑜，下次見！」安昊確定金多賢對周子瑜沒有敵意就自來熟，反正不用連前輩都防著。
沒想到真的有長得好看但十分不討喜的孩子，金多賢淺淺一笑，「不是當然的嗎？」
安昊點頭，彷彿看不懂這裡的氣氛，趁同學還沒走到，熱切地讓周子瑜多回訊息，說有驚喜給她，回家就知道了，然後才被其他同學架著往後走。
多說個幾句話倒也不是太奇怪，TWICE出道有年資了，是不少人喜歡的團體，湊上來打招呼在學校裡很正常，那群拖走安昊的孩子也害羞地向周子瑜與金多賢揮手。
周子瑜勉強撐著笑打了招呼，手腳冰冷。
金多賢處之泰然，提點幾句，讓一群尚未出道或即將出道的同學們興奮地紅著臉。
周子瑜分神覷了眼金多賢，沒防著安昊突然又湊近，壓低聲音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看到驚喜之後，記得給我電話，訊息也可以的，等妳。」
鼻尖可以聞到對方的香水，周子瑜渾身緊繃，一點都不喜歡。
安昊說得很快，像是普通朋友多聊句話那樣，笑的陽光燦爛，回到那群同學中，周圍的人起哄噓聲，他沒理，揚了下眉梢小聲說：「跟我偶像多說句話怎麼了？你也可以呀。」
「你偶像！」同學們又鬧起來，焦點就移轉，鬧哄哄的走了。
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最令人心煩。
金多賢皺眉看著遠去的那群人，她完全不相信高中生的嘴巴，更別說她從來都沒相信“周子瑜”在高中會是個安分的孩子，用力閉眼後再張開。怎麼想，都令人不安。
「Dahyun unnie.」周子瑜站的離金多賢有一點距離。
金多賢隨手拿起稿紙翻看，半晌，才冷淡地說：「一個問題，妳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不，不知......」周子瑜緊張到結巴，看到金多賢忽然抬頭瞥她一眼，更是忘記她是要說什麼，好一會才按著自己的冰涼的手指，解釋道：「之前不知道，我不知道發生什麼......」
因為不清楚兩人之前的關係，不敢貿然開口。
金多賢瞭然，鬆開眉頭，對“失憶說”沒有意見，只說：「能看一下你們手機的對話嗎？」
彷彿被針刺了下心臟，周子瑜知道金多賢是不相信她，就點點頭，「我不確定是哪一個頭像，所以......」
看著金多賢朝她伸出手，周子瑜摸摸口袋，羞窘地紅了臉，說：「我、我放在教室，真的，真的在教室，可以一起去拿......」
「不用了。」金多賢打斷她，神色略有懊惱，才說：「我不是想窺探妳的隱私，只是想判斷一下，但也沒有必要，妳回去自己看，知道就好。」
周子瑜沒有說話，說實話這種訊息對她來說，閱讀上太吃力了，而且除了TWICE以外，聯絡人的名稱很多都不是本名，是夾雜著簡稱、流行語的名字，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誰。
「Dahyun unnie可以幫我看一下嗎？」周子瑜說得很小聲，手掌都出汗了，努力地看著眼色。
話語間，是藏不住的依賴感。
金多賢意外地看了眼周子瑜，但沒應聲，「不管你們之前的關係，但我不明白妳對現在的關係，或是說，未來關係的看法？」
周子瑜連忙搖頭，幾個呼吸後，才好好表達自己的想法，但著急之下走了幾個音，「不想跟他來汪。但是怕他嘰道我不嘰得的事，被發現會很不、不好。也要嗶業，之後啾不會遇到。」
金多賢挑起一邊的眉。
讚嘆自己是韓國人，韓語夠好。
金多賢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但不得不說剛剛壓在心裡的不快與煩躁一下子消散，臉色稍霽，還是繼續沉著聲：「妳不知道那樣很容易讓人誤會嗎？怎麼不說清楚就好？」
周子瑜一抖，又看不出金多賢的想法，更加慌張無措，「我、我不嘰道怎麼講。」
周子瑜的嗓音本來就軟，口音又讓她發音不清，怪可憐兮兮的。
一來是怕他們真的是情侶，那她該怎麼說分手；二來是就算不是，也絕對不是普通朋友，那她又不知道說什麼，本來就不是情侶。周子瑜並不擅長處理人情世故與複雜的人際關係。
「不嘰道？咳。」金多賢咬了下自己的舌頭，今早就聽到，現在又一直聽到，口音都被帶偏。
金多賢嘴角上揚的一瞬間又緊抿，過去的記憶忽然湧上，她的目光微凝。
總是沒有辦法擺脫比較著過去與現在的周子瑜。
金多賢吸了口氣，一方面是相信周子瑜不記得這幾年的事，這樣也更好推測為什麼周子瑜不敢開口；另一方面，根本無法忽視內心的懷疑，像這樣讓人為“她”忙前忙後，然後再說是開玩笑的也不是“周子瑜”第一次做，如果是真的話，她現在就像個傻蛋，不管有沒有在一起肯定都在控制內，仍是耍著她玩。
煩悶。
「誰教妳寫的？陳腔濫調、冗詞贅句又詞不達意，比小學生還糟。」金多賢煩躁，一旦有第二種猜測就一直在尋找蛛絲馬跡，但要對照“周子瑜”以往的表情，就不斷地想起以前發生的事，一下子止不住過去的委屈與受傷，把火撒在手中的稿紙上。
被比小學生還糟的人指導的周子瑜耷拉著眉，湊過去看看，不敢說話。
金多賢捏著眉心，她不是第一次在周子瑜面前突然爆發這些情緒，但仍在控制範圍，她強迫自己控制情緒，不要想起以前的事，現在是現在。
「坐下，重寫。」金多賢指著小桌子。
周子瑜一聽就坐下，拿起筆，抬頭看著金多賢，膽小但是聽話乖巧。
金多賢這輩子都想不到她有這麼“嚴厲”的一天，那些情緒一時收不住，她就倚著柱子，冷冷地讓周子瑜跟她一字一句地寫。
好一陣子都只有金多賢冷中偏柔的嚴肅聲音。
一直到金多賢看著那張稿紙真的忍不住，說：「雖然韓語是拼音，但是妳的發音......舉例來說，不是嘴巴說嘰道，拼寫出來就是嘰道，是知道，知道嗎？」
「嘰......」道。周子瑜與面無表情的金多賢對視，默默把字吞進去。
「知道嗎？」金多賢問。
「嘰。」周子瑜一緊張說話就糊在一起，反覆就是說不好，只好點點頭。
「把錯字改掉吧。」若是在出道初期還好一點，金多賢簡直不敢想像這份稿紙要是流出去的下場，粉絲會覺得可愛，但錯的地方太簡單了，肯定會讓有心人咬著不放。
周子瑜看了看，把字槓掉。
「槓錯字了。」金多賢又再把先前的稿紙看了，嚴重懷疑這根本不是周子瑜寫的，雖然有幾處錯，但也沒這麽多吧。
周子瑜用筆塗了一下，槓上加槓。
金多賢：「…...」
周子瑜偷看金多賢，金多賢的聽寫比安昊難多了，剛剛已經是她超水準發揮，現在正確率雪崩式下滑並不奇怪，尤其好幾個單字跟俗語她都不知道意思。
看金多賢也不像生氣的樣子，周子瑜沈默半晌，感覺危機暫時解除，拍拍自己旁邊的空位，說：「Dahyun unnie腳不舒服，一起坐。」
「不是一起坐，是叫我一起做吧。」金多賢難得幼稚，不過直接拆穿小朋友的把戲讓小朋友臉紅還是讓人舒坦。
周子瑜移開視線，耳朵紅了，聽力就沒了。
極限，她已經到達韓語聽力的極限，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字看久了就變得陌生。
兩人無聲地坐著，周子瑜忍不住旁邊人的壓力，輕聲問：「Dahyun unnie妳生氣嗎？」
金多賢本來想若無其事、雲淡風輕地說“我又沒生氣，我幹嘛生氣？”，但是過去的記憶沈下後，腦中就是不斷浮現安昊不會看眼色、厚臉皮又不穩重的模樣，還有周子瑜不懂拒絕又畏縮，整件事亂在一起，究其原因，不喜歡就早講！明白的講！害她還要瞻前顧後，東猜西想。
金多賢說：「氣死。」
周子瑜：「......」
兩人對看三秒，周子瑜睜著圓圓的眼先移開視線，小聲道歉後沒忍住輕笑兩聲。金多賢這麼說就表示不是很生氣，或是不是生她的氣，否則就根本不會理她，像一開始一樣離她遠遠的就好，想清楚後，心裡又默默鬆口氣。
「Unnie這個十五分鐘後要就交了。」周子瑜看了下大廳的時鐘，把筆滾來滾去。
金多賢官方微笑，那妳現在才說？
十五分鐘後，金多賢依舊官方微笑地站在一旁看著周子瑜被畢聯會的總召與公關組長稱讚新聞稿寫的真好，就是字跡潦草一些。
等到兩人拿著新聞稿走了，周子瑜僵硬的肩膀才放鬆，轉頭對著金多賢用剛才學到的好聽話開始捧讀：「Dahyun unnie的新聞稿寫得文情並茂，真是文采斐然。」
「呵呵——」金多賢職業假笑兩聲。
「謝謝Unnie。」周子瑜這次說得十分真誠，眼睛閃著崇拜的光芒。
金多賢這才停止職業假笑，看手機上的時間，先回傳訊息後，再交代：「我要先走了，等下課會有經紀人來接，妳跟Chaeyong一起回宿舍吧。」然後轉身就要走。
周子瑜扯了一下金多賢的衣襬，金多賢回頭。
周子瑜一臉想跟著走不想上學。
金多賢：「…...」
不想上學的時候特別有勇氣呢。
金多賢往大門方向走了幾步，周子瑜拉著衣襬也跟著她走了幾步，她想了想，覺得周子瑜留在學校並不是太好的選擇，尤其是周子瑜面對成員以外的人說話說的更不好，學校裡的朋友也不是正經人，她怕之後又出現什麼某某高中生爆料某女團成員的私下行徑。
周子瑜大概被那群孩子找去抽煙也會憋著不敢說話，站在角落，然後就出現在照片裡。
金多賢捏著自己的鼻樑，出門前她根本沒有擔心過，畢竟不管“周子瑜”交什麼朋友，“她”對於自己是個偶像還是有自覺，並不會真的讓人握有把柄。但基於剛才的現場觀摩，周子瑜就算有身為偶像的自覺，並沒有高明到可以應對如流。
「還有什麼事嗎？」金多賢沒有要成為周子瑜表情翻譯機的意思。
周子瑜有些踟躕，才小聲說：「我可以一起走嗎？」
等一會，金多賢都沒有說話，周子瑜低著頭看著地板，輕輕地吸一口冷空氣。
叮。
金多賢查看手機訊息，抬頭對周子瑜說：「恩，可以。」
周子瑜眼睛一亮，露出酒窩的微笑。
金多賢往走道旁邊靠，說：「妳去拿東西吧，我在這裡等。」
周子瑜自己走了一段，又折回來，站到金多賢面前，老實地說：「我不記得路。」
金多賢就看著一個呆頭呆腦的孩子繞了下小中庭又回來就知道要發生什麼，她嘆口氣，說：「我知道了，剛剛傳訊息給Chae說明，她說她之後才回去。」
選了比較少學生的路，走去教室的路上很安靜，兩人都不多話，更何況關係也不冷不熱的，剛才是周子瑜跟金多賢講最多話的時候，有時候覺得金多賢態度冷冷淡淡的，但做事又溫柔體貼，讓她都不清楚金多賢對“那個人”的究竟是怎麼樣的。
「妳就沒想過你們如果是情侶？」金多賢思考的比較縝密，想著剛才安昊黏糊的熱乎勁，也未必不是不可能，戀愛中的人都是傻瓜。
「想過。」周子瑜不自在地看著別處。
「怎麼想？」金多賢真的是好奇，失憶的人清醒後發現自己有另一半是什麼感覺？浪漫電視劇的開始？
哦，但兩邊選角都不好。
觀眾不會接受女主角前幾年的爭議，至於男主角，觀眾可能不會注意到，但金多賢有自己的偏見：不會看眼色、不成熟、毛手毛腳，忒欠扁。
「就覺得......」周子瑜雙手插口袋，越講越小聲。
「什麼？」金多賢偏過頭去看周子瑜。
「覺得我完蛋了。」周子瑜又覺得臉有些熱，但她的答案非常的真誠，真的是完蛋了，各種都是。人生地不熟，要是再被一個陌生人纏上，練習都來不及，根本沒心情去管她其他的人際關係，這也是周子瑜為什麼不想上學，她不想接觸“那個人”的朋友，也不想冒著被拆穿的風險。如果是情侶的話，那麼熟悉是不可能沒有發現的。
想到這裡，周子瑜又覺得心情沈重，擔心地問：「如果他找我怎麼辦？」
金多賢輕笑，偶像劇的情節看來不會發生，說：「先看一下手機內容說不定就知道，如果不是情侶的話，不會讓他接近妳的，不用擔心這個，出現的話當作私生處理就好。」
「是的話怎麼辦？」金多賢這麼說，周子瑜更擔心，突然就緊張到胃痛。一直纏著她不放怎麼辦？要是還被發現她“失憶”怎麼辦？
金多賢的手放在口袋晃了晃，示意周子瑜教室已經到了，高三一排的教室都沒有人，不是社團活動就是忙著畢聯會，周子瑜匆匆地拿了東西就出來，站在金多賢面前，還在等答案。
「還能怎麼辦？跟他談談。」金多賢不知怎地，一想到這些心中就有些不爽快，一轉身路也走的更快。
「怎麼談？」周子瑜一路跟在後面，一邊把手機解鎖，才終於在下到一樓時趕上金多賢，著急地把手機給她。
金多賢拿過手機，先點相簿沒看到特別的名稱，再點進去Kakao Talk，快速地翻找，然後點進去一個只有側臉頭貼的頭像，往上略一番看，心中就湧上不好的預感，退出介面後，直接把手機還給周子瑜，略有煩躁地說：「不知道，訊息全都撤回，很謹慎呢。」
前面的訊息都是雙方撤回，金多賢看了日期，在周子瑜從醫院醒來後，就一直是對方單方面撤回消息，周子瑜沒有回應。
「那怎麼辦？」周子瑜的眼眶紅了，但沒有掉眼淚，只是聲音有些哽咽顫抖，「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周子瑜實際上也才十六歲，安昊今天纏人的樣子嚇到她了，就怕以後還要自己面對安昊。
金多賢雖然不明白二十歲的周子瑜怎麼還像個小朋友，隨時都要蹲下來哭，但又想到失憶的事情，稍微解釋了周子瑜的反應，她感覺今天自己的情緒真是大起大落，很是沒辦法地嘆氣，走到周子瑜旁邊，牽著她的手往偏門的出口走去。
「怕什麼呢？又不是做錯什麼事，不喜歡就不要，我們會陪在妳旁邊，可以嗎？」
金多賢的聲音一直是輕柔溫和的，像春天的微風恰到好處地安慰周子瑜對慌張迷茫的心。
周子瑜被牽著走，自己默默低頭想了想，之前不敢講這件事，但是如果有成員們可以商量，以後遇到的話有成員在旁邊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冷靜之後才又露出笑容。
放學了！
金多賢聳肩一笑，打開車門剛要讓周子瑜進去時，臉色一變，嚴肅起來，碰地又關上車門，退了一步。
周子瑜一臉茫然，乖巧站在金多賢身後張望。
車門又從內被打開，駕駛座上的人歪著身體，拿下墨鏡，笑嘻嘻地說：「Surprise!」
周子瑜看到林娜璉在車上，先是笑，三秒之後突然結凍，不敢上車。
「呀——」林娜璉在駕駛座上抱怨，「我是安全駕駛！」
金多賢哈哈假笑，然後才對周子瑜說：「進去吧。」
周子瑜點頭，剛要進去又聽見遠遠地有人大喊著再見，她回頭就瞧見靠近偏門的教學樓二樓欄杆處，安昊在那揮手，馬上就聚集一些其他朋友揮手。
金多賢的笑一下子淡了，周子瑜打過招呼後就讓她進去，自己笑著收尾後，也進去車裡，把門關上。
林娜璉倒是從窗子往二樓欄杆處看，眼睛瞇起。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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