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丁恩妃與崔書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來。
湊崎紗夏眉頭一挑，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視線又落在崔書妍身上。
丁恩妃表情有些欣喜又些澀意，她的視線停留在湊崎紗夏身上幾秒後，非常誠懇地向在場的工作人員道歉，隨後在導演指示下趕往化妝間上妝換裝。
湊崎紗夏沒不知道丁恩妃要來，這陣子並沒有關注對方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丁恩妃跳槽到崔氏旗下的CTY娛樂，看到丁恩妃她也只是傳訊息給接洽的經紀人詢問。
崔書妍並不管丁恩妃的經紀人要怎麼跟導演與工作人員道歉，反正丁恩妃的軋戲行程都是經紀人自己安排的。
崔書妍走到湊崎紗夏身旁，兩人穿著高定女士西裝，透著一股子職場上的菁英味兒，強勢又冷靜，互相不鹹不淡地點頭打個招呼。
湊崎紗夏懶懶地抬起眼皮子。
崔書妍有湊崎紗夏那群狐群狗黨的上流朋友氣息，頑劣又乖張，但顯然要更加棘手，崔書妍的腦袋與手段都在那群醉生夢死的人之上，這也是為什麼湊崎紗夏雖然從以前在聚會上就知曉這號人物的存在，卻從不與之結交。
沒有那個必要。
相比湊崎紗夏身為獨生女，一出生就作為繼承人培養，壓力與崔書妍身為女性在子嗣間與私生子女間的奪權相比，完全不能比。她們同處上流圈子，可一個是養在富貴修養良好的大家小姐圈之間的人，另一個則是見過上流社會裡最骯髒的一面卻仍舊狠戾地取得繼承人地位的人。
若是打個照面無妨，但這樣坐在，湊崎紗夏覺得十分不舒服，像冰冷的毒蛇纏在她的手臂上，吐著蛇信子，隨時要逮住她。她瞇起眼睛，並不喜歡這樣的壓迫感，身上的散發冷意更甚。
「女友跟前女友出現在同一個廣告上，真有意思。」崔書妍遠遠看著周子瑜，眼底興味盎然又劃過一絲可惜，沒有把周子瑜捏在手心裡的惋惜。
湊崎紗夏並不答話，崔書妍人模人樣的反而更讓人捉摸不透。
她真的是難以想像女友跟前女友一起出現在螢幕上的畫面。
察覺到周子瑜因崔書妍在旁而有點擔憂的視線時，湊崎紗夏給予安撫的微笑，算是沒有白來，隨後目光冷淡地看著手上被自己捏的有些皺的拍攝流程表。
湊崎紗夏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讓周子瑜退出拍攝，廣告的策劃很好，不能說一定會大紅，畢竟大眾的口味沒有這麼好抓，但引起一定的注意是可預測的。比起傾注自家產業的資源讓周子瑜成長，利用這樣的機會顯然才是最好的。
湊崎紗夏不上鉤，崔書妍也不會自討沒趣，雖然她先前受到周子瑜的氣味吸引而有越界的行為，但她當然不喜歡這個連兩次下她面子的女人，可過招也不急於一時，崔氏在韓國還是有絕對的優勢，等過幾年她把崔氏拿捏在手上時肯定很有意思。
崔書妍看著拍攝的鏡頭，畫面中兩人展現柔美的一面，她嗤笑道：「不過是個Omega。」
湊崎紗夏這樣出身的Alpha，擁有幾個Omega都不稀奇。沒有什麼女友、前女友，對於有權的Alpha來說都一樣是Omega，要幾個有幾個，值得這樣保護？
崔書妍餘光看見湊崎紗夏瞇起眼，她心情才舒坦一些，或許值得吧，能合眼的Omega不多，而且偏偏就是失去的、得不到的，才是更讓人惦記的。
湊崎紗夏很清楚Omega是附屬品這樣的觀念深深烙印在那些玩得很開的富家孩子的腦袋裡，她沒有興致與這樣的人探討價值觀。
崔書妍收回視線後，湊崎紗夏眼神淡淡覷了崔書妍一眼，分明是儀表端莊大方、舉止得體的人，內心卻如此不堪，她冷聲道：「不管妳打什麼主意，別打她的主意。」
她是說過以前的周子瑜眼光不好，但這樣雙重面貌的人要騙取周子瑜的感動與喜歡，怕也是很容易。
崔書妍目光灼灼地盯著周子瑜，湊崎紗夏往前站一步，肩膀微側過，擋住視線。
崔書妍只是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錯開視線，笑道：「女朋友也只是女朋友。」
她寧願相信這是Alpha的佔有慾，也不認為湊崎紗夏能跟周子瑜走一輩子。
門不當，戶不對。
那麼她想玩玩又如何？
「不勞操心。」湊崎紗夏眸光泛冷，防著崔書妍接近周子瑜確實有必要。
「那就......祝妳別落的像名井家那樣。」崔書妍不知是什麼意味，眼神興味盎然。
湊崎紗夏的目光倏地銳利，唇抿的筆直。
崔書妍聳肩，不言。
丁恩妃從化妝間出來後，先與周子瑜點了下頭，仔細聆聽導演的要求，找到感覺就開始拍攝。
攝影師：「妳們兩個先一起拍幾張！」
幾個快門按下後，周子瑜發現自己找不到狀態，心中慌亂，多人拍攝在她剛接觸模特行業的這些日子也是常有的，可她現在放不開，有些拘謹，僵硬又不知手腳如何擺放。
她可以嗅到旁邊人身上淡淡的香氣，腦袋一下子就浮現很多畫面，亂糟糟的。
湊崎紗夏在高中會是什麼模樣，開朗又熱情？會更喜歡丁恩妃身上的香氣嗎？會有喜歡到想要把對方抱緊的想法嗎？
在攝影師放下手上的單眼，丁恩妃打了個手勢，表示找一下狀態。
周子瑜抿著唇，緊張到心臟亂跳，胸口憋悶，拋除雜亂的思緒，想不到她竟也會有這種不服輸的時候。
「注意光線位置，身體別成垂直線。」丁恩妃整理自己衣服時，幫周子瑜把垂落的髮絲往後撥，以免遮擋住光線。
周子瑜聽的耳熱，簡單兩句話是她入行以來謹記在心的基本技巧，被演員專業的人點出後，突然抬不起頭來，演員不止會演戲，鏡頭感也極佳，而她既不會演戲，連硬照都做的比演員還差，她赧然地小呼出氣，以免真的臉紅影響拍攝。
「別緊張。」丁恩妃在周子瑜一雙濕漉漉的眼眸看過來時，微笑說：「我看過妳之前的作品，拍得很好，按照先前做的那樣就好。」
周子瑜的心情上揚一點，又覺得只有她一人糾結於前事有些尷尬，回以一笑。
下一瞬間心又沉了沉，周子瑜以往的作品跟一般剛入行的模特沒有什麼差別，出現在小雜誌上，時尚界可能會關注，可一般演員並不會關注這個。她掐了下自己的虎口，阻止自己往下深想。
周子瑜放空思緒後，再次睜眼時，眼神已經進入狀態。
好在後續拍攝過程很順利，丁恩妃非常專業，鏡頭感與動作、表情、感情都恰到好處。
導演喊“OK”後，周子瑜向大家道謝，有了比較對象後更感覺到自己的不足，即使這一部分過的順利，放鬆之後還是覺得不安與負擔，她下意識地看湊崎紗夏，見湊崎紗夏一直盯著她看，愣了下，忍不住鬆口氣，上揚著嘴角。
湊崎紗夏彎彎嘴角，笑意和煦。
周子瑜徑直向湊崎紗夏走去，前面再累她都不覺得疲憊，可旁邊站一個光芒耀眼的丁恩妃，又在湊崎紗夏面前表現的差勁，一向不去在意他人目光的她也會因為自己的不足感到羞恥抬不起頭，她心中莫名扭了一個結，滿眼的疲倦。
約莫一公尺的距離，周子瑜注意到崔書妍由垂眸淡淡瞧著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
周子瑜滾燙的耳朵彷彿打起鼓，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每當崔書妍那樣看她，周子瑜就覺得自己卑微如塵埃，抬頭都是奢求，彷彿能聽見崔書妍的嘲諷聲。
“妳怎麼老是這樣？沒了我就不行？”
周子瑜生的討喜，得崔書妍的眼緣，幫過周子瑜幾次，卻也對周子瑜無法從泥淖裡掙脫感到厭煩，手段有很多種，偏偏周子瑜只曉得忍氣吞聲，而崔書妍絕不是那種安於現狀的人。
學生時代的貧窮是原罪，周子瑜可以挺直腰桿為生活奔波，卻不能在那樣稚嫩的年紀對同儕的言語行為做出什麼抵抗，她的自尊心被狠狠踏碎過，再自己揀起。
“我不願意變得跟那些人一樣。”
這是穿著制服的周子瑜解釋她自己懦弱的原因，學校不會幫她處分有錢的孩子，她也不願意傷害人。
這一次，崔書妍沒有說話，周子瑜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崔書妍的眼神真的如此，她總覺得崔書妍是在譏諷她和湊崎紗夏的關係。
周子瑜的盔甲在對視間被摧毀殆盡，她依靠著湊崎紗夏，卻沒有丁恩妃好，湊崎紗夏給她的不止是感情，還有資源......周子瑜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湊崎紗夏全部的好。
丁恩妃年紀不大，出道的網路劇反響很好，打開國民度，大學也是戲劇科相關，前途一片大好。人也挺好，剛才指導的方式專業又溫和，很容易讓人升起好感。
而周子瑜目前科系不是模特表演相關，在學科與工作間掙扎，卻兩邊都討不到好，想要好好努力但是做的一點都不好，她還是不夠努力。
今天一整天的不順遂重挫她的自信心。
湊崎紗夏看著周子瑜怯怯地停在她面前，露出小心翼翼的笑，胸口悶悶地疼，前面如果說是導演的刁難，她還不是太擔心，但現在周子瑜看起來狀態不好，連她都有點著急，就怕周子瑜心理素質還扛不住這樣的壓力，會開始消沉。
湊崎紗夏上前兩步，輕輕攬著周子瑜的腰，疼惜地撫摸她的腦袋，溫柔地說：「做得好。」
周子瑜心中的酸意湧上鼻尖，覺得自己脆弱又好笑，就工作不順還要湊崎紗夏擔心，以後要怎麼辦呢？
「TS總經理業務範圍真廣泛。」崔書妍看著親暱的兩人，故作不解兩人關係，揚起唇角笑道。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看過來，似乎在好奇業內傳言是不是真的，不過大部分人也不太清楚那小模特的名字，就是看著兩企業繼承人站在一塊特別有看頭。
「崔副總倒也管得挺寬。」湊崎紗夏不鹹不淡回道，拉著周子瑜往休息室走。
周子瑜卻在聽到工作人員小聲說著“真的假的啊”時，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掙開湊崎紗夏的手，在看到湊崎紗夏受傷的表情又非常後悔。
這種感覺周子瑜說不上來，不論在學校、在TS、在家，她都漸漸習慣與湊崎紗夏站在一塊，她們就是該一起的，學校風氣開放，TS作風自由，在家就更是舒適，沒有人會去管她們兩個怎麼樣，而這裡其他人冷冰冰的視線才是真的，他們是......怎麼看的？
公司的總經理與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
方才有平井桃兩人在，周子瑜沒有注意，現在卻都覺得周遭的人都在盯著她們看。
周子瑜強迫自己抽離學生的舒適圈去想著社會上會怎麼想這一段關係，她咬著下唇，面無血色，還是湊崎紗夏又去拉著她的手，她才又回神。
湊崎紗夏冷冷瞧著崔書妍，對正想過來的丁恩妃淡淡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丁恩妃有些失落，也識趣地不上前打擾。
湊崎紗夏又重新回答崔書妍上一句問話，聲音不大不小讓旁邊的人都能聽到，「以前也擔任過經紀人，今天不過暫代經紀人一職。」然後不管不顧地把周子瑜帶去休息室。
湊崎紗夏鎖上門後，把周子瑜抵在門上，額頭靠著額頭，安慰道：「我在這，不要擔心。」
周子瑜眼眶驀地紅了，點頭，靠在湊崎紗夏肩上，嗅著淡淡的花香，安定下來。
周子瑜是學生身份，以前打工的地點與同事又都和善，大學裡兩人又是前後輩，學生哪會管那麼多，也沒見過什麼世面。今天也不是在她熟悉的公司拍攝，才感覺這是真正出了社會，接受現實的洗禮，不論是導演的態度還是工作人員的視線。
周子瑜比湊崎紗夏想的要更加敏感細膩，害怕給她添麻煩，可湊崎紗夏一點也不怕這個麻煩，不如說她以玩笑的口吻改那個文案就是想利用年輕的保護傘，她們還是學生，小打小鬧的也不會有人在意，誰年輕不這樣？
可若當她畢業進入公司以一個上級的總經理身份，哪天被公開這件事，社會人與大學生談戀愛，有些人的想法就不是那麼好了。
在這時就先放出些風聲，她並不是很擔心會有媒體非要天天揪著不放，以後也更好解釋。
衝動是衝動一些，但湊崎紗夏有自己的考量。
湊崎紗夏並不在意其他人怎麼看自己，多年與各式上流人士應酬聚會，她也知道許多人的媒體形象根本不是那回事，既是私事也沒有必要在意，大家眼裡都只有利益。
她反倒是不懂明明這樣的事是周子瑜名聲更傷，周子瑜卻不像是擔心自己的名聲，而是擔心她的名聲。
「傻。」湊崎紗夏親吻周子瑜的額頭，又覺得周子瑜這樣的單純很不容易，「有自信一點，在我身邊的不是別人，只有妳，妳就是最好的。」
「不要害怕別人怎麼想我們的關係，不會對我有影響的，我會好好護著妳的。」
周子瑜緩過來後，才曉得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湊崎紗夏看在眼裡，怔怔地看著環在湊崎紗夏後腰的手，她剛才竟然甩開湊崎紗夏的手。
因為自卑又內疚，害怕湊崎紗夏跟她一樣被其他人指指點點就把她推遠了。
「Sana unnie。」周子瑜緊緊握住湊崎紗夏的手。
「恩？」湊崎紗夏也被崔書妍鬧得心情不愉快，嗅著周子瑜身上淡香，心情漸漸平復。
湊崎紗夏抬眼，看周子瑜閃閃發亮又堅定的表情，莫名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我要賺好多錢。」強大到能有底氣站在妳旁邊，周子瑜的表情認真也非常純真。
「……」
養一隻有志氣的小寵物，變成女朋友以後一樣有志氣。
「下一句不要還我錢而是要養我的話，我就勉強認可這個夢想。」湊崎紗夏的語調又涼又懶。
周子瑜猶豫一下，錢也是要還的，哄也是要哄的。
她怕湊崎紗夏在崔書妍旁邊受委屈，雖然湊崎紗夏不是會忍著的性子，但這是跟崔氏合作的案件，又是她參演的廣告，湊崎紗夏不高興也不會當下毀約的。
「養妳。」周子瑜想著湊崎紗夏剛剛討親親的模樣，又拉著湊崎紗夏的手心，輕輕親吻。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一瞬間迸發光芒，異常璀璨，湊崎紗夏臉頰蹭著周子瑜的臉頰，從口袋拿出手機對著手心喀嚓拍照，傳給平井桃。
平井桃馬上回訊息給周子瑜，周子瑜拿出手機一看。
🍑🍑🍑：扣她兩分，拜託🥺
周子瑜甜甜笑著，正要回覆手機就被湊崎紗夏抽走，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湊崎紗夏把周子瑜抱著放上化妝台，眼裡含笑，嘴上卻說：「對別人的訊息笑的這麼開心？扣妳兩分！」
周子瑜心裡流淌過暖流，湊崎紗夏總是三言兩語就能讓她脫離差勁的心情，她捧著湊崎紗夏的臉，忍著羞澀，輕輕在那漂亮的唇形上點一下。
她還得更加地努力。
湊崎紗夏沈吟半晌，正經地說：「加1分。」
周子瑜被逗樂，很快又貼上湊崎紗夏的唇，還來不及離開就被輕輕地按著後腦與腰身。
分離時，周子瑜半闔著眼，就聽湊崎紗夏壓低聲音，蠱惑地說：「再加1分。」
周子瑜這才知道湊崎紗夏說的是分數也是時間。
這天，湊崎紗夏的夢想清單上多了一項：當小白臉: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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