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賀文】我家子子世最可!又親又中文告白,我覺得可以:D

本篇是「米曹米羔是頁其二」完整版,具有關聯性。

4A9O涼雪X水果糖

黑手黨X青梅竹馬X平行架空

異能設定:「消失」X「讀心」

不喜勿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以下正文

 

夕陽西落,金黃的餘暉讓木質地板暖洋洋的。

 

床上的女人撐起身子,被單滑落腰間,露出纖細緊實的腰身,墨色長髮披散在雪白的背上,捲起的被單下是一雙筆直的大長腿。周子瑜翻身坐起,抓著被單摀著些微疼痛的太陽穴,隨後又因為一股說不清的氣味嫌棄地把被單丟到一邊。

 

昨夜與清晨的放縱,周子瑜在淋浴間裡還覺得睏倦。

 

那雙迷離的眼在察覺門外有人時一瞬間銳利,又下一秒才緩緩抒展眉頭。

 

是涼雪的氣味。

 

周子瑜赤腳踩在地板,戴著黑色手套的左手拉開衣櫃,隨意地換上縞白色連衣短褲,乾淨清爽。毫不在意身後那人的視線,在腰間打個裝飾的結,溫熱的氣息貼上她的後背,濕熱的吻落在敏感的耳後然後往下,輕輕吮著後頸帶有涼雪氣味的標記,她不明顯地縮了下,又站得筆直。

 

鏡子裡只有周子瑜一人,好像方才只是幻覺,從來沒有人來過。

 

黑髮黑眸,五官精緻如天賜,向來冷淡自恃的人偏生有討喜的酒窩,周子瑜一笑年紀就顯小,是以也不常笑。她身材高挑,腰細腿長,站著看不出來,躺下卻可以隱約瞧見肋骨,雖然偏瘦卻仍舊性感,飽滿的胸口與豐腴的臀部,緊緻姣好的身形長年都隱在幹練的正裝下。

 

湊崎紗夏對周子瑜現在的穿著選擇眼底掠過一絲疑惑,周子瑜看不見,但能感覺到視線,只慵懶地說:「我熱。」

 

火烤的夏季,即使鄰近夜晚也悶熱,但正處於特殊時期的周子瑜說這話就別有一番風味,她抬起眼皮,從鏡子裡看著本該是空盪盪的身後,那人的身影忽地現形,她的手指有片刻的停頓。

 

這是湊崎紗夏回來後的第三次見面。

 

湊崎紗夏有雙淺淡的琥珀色眼眸,微微彎起時風情無限,輕輕一瞇就顯得涼薄冷血,高挺的鼻與色澤偏淡的唇,身材凹凸有致,是惹火的美人。她年少時常笑,越發成熟越愛笑,美是美極,那雙眼底卻從來沒有笑意,肆意又危險的人兒。

 

「熱?」湊崎紗夏冰涼的手指摸上周子瑜的耳骨,順著往下就摸到耳釘。

 

周子瑜偏頭不答,往樓下走去,像沒看到湊崎紗夏一樣,她不適應兩人的生活,也不想適應,總歸是兩三個月一次的發情期才會見面。她隨意靠躺在沙發上隨意地舒展筋骨,拿過靠枕擱在腿上。看到湊崎紗夏也下樓,周子瑜下逐客令,頭也沒抬地說:「妳去忙吧。」

 

湊崎紗夏腳步一頓,微微蹙眉。

 

「妳確定妳是這個態度?」湊崎紗夏離周子瑜有些距離,可以看到周子瑜的衣服立領領口下斑斑點點的痕跡,遮擋的不嚴實,但周子瑜好像轉眼就忘了,忘了和她過夜的人是誰。

 

這說不清指的是下對上的態度,又或是周子瑜對湊崎紗夏這個人的態度。

 

半年前剛回來時也是,湊巧撞上周子瑜的發情期,可湊崎紗夏滿腹的話語都沈寂在周子瑜過度冷淡的態度下,周子瑜對於四年不見的湊崎紗夏無喜無怒,只當她從不存在。周子瑜這般,湊崎紗夏就偏故意要在她發情期來找她,讓她在自己懷裡融冰。

 

周子瑜低眉順眼,拿開靠枕,語氣淡淡地說:「我會去處理,您先休息。」

 

Pup!」湊崎紗夏喝道,陡然伸出修長的手指驀地扣住周子瑜的下顎,扼住煩人的話,她的眼裡情緒翻湧,面上卻無甚表情。周子瑜的衣服是亞麻料子,一扯就破, 白皙的胸口到緊實的小腹,她眼裡的著惱很快又化去,湊崎紗夏卻是見不得她平靜無波的模樣,整個人欺上。

 

被按在沙發上,周子瑜整個人繃得緊緊的,胸口壓抑地起伏,對上湊崎紗夏那雙淡漠的眼,又忽然卸力道,偏頭順服地躺下,十分乖覺。

 

惱的人換成是湊崎紗夏,現在周子瑜越發不好看透了,喜歡不會說,生氣也不顯,小時候雖性子淡,心情還是寫在臉上的。

 

還有一點也不一樣,小時候像小麥子一樣膚色,現在看來白淨如瓷。

 

湊崎紗夏彎著嘴角。

 

涼雪的氣息滲入空氣,悄悄地包裹著周子瑜,周子瑜老早知道那人笑著肯定沒有好事,但沒防著涼雪的氣味太淡,等察覺到已經手腳發軟。

 

隨著周子瑜的眼漸漸失焦,水果糖的滋味也越發甜膩。

 

湊崎紗夏的鼻尖輕輕嗅著周子瑜的頸窩,說來奇怪,她其實不愛吃糖,卻對周子瑜身上的氣味上癮,想將她拆解入腹。她摸著周子瑜開始發燙的皮膚,在腰上畫一個圈。

 

周子瑜一縮,肋骨高高抬起,被扯開的上衣裡若隱若現,湊崎紗夏的手掌平貼在周子瑜的腹部,她很喜歡這樣感受呼吸的起伏。

 

湊崎紗夏俯下身,周子瑜偏頭避開她的唇。

 

湊崎紗夏瞇起眼睛,周子瑜倒是完全知道該怎麼樣她會生氣,她不怒反笑,對著努力保持清醒的周子瑜輕柔耳語。

 

「會有點疼。」

 

湊崎紗夏的袖口沒有昨日的薰衣草香,而是水果糖的酸甜,周子瑜咬著下唇,閉上眼。

 

 

 

****

 

 

六歲那年春天,沒有父親又失去母親的周子瑜在街上遊蕩被Minatozaki家族的人找到,周子瑜認得那個家徽,跟她母親的一樣,無依無靠的她就跟著一群穿黑衣的人走,與其他孩子度過幾個月後,在夏天被丟到地中海的一座小島,她自個兒在岸邊站著,忍著眼淚。收拾情緒抬起頭,看到不遠處走來的小不點,方才的堅強一下子破碎,嚎啕大哭。

 

六歲的湊崎紗夏瞇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遠遠瞧一眼,哼地一聲轉身走開。

 

周子瑜一邊抹眼淚一邊往那個亞麻色長髮的女孩走去,她以為自己又被丟下,原來這裡還有個孩子。湊崎紗夏耳朵動了動,就是不回頭,一直到周子瑜抓著她的衣服下襬她都不回頭。

 

到木屋前都沒人說話,湊崎紗夏擰著眉, 不想讓其他人進自己屋子。

 

前幾日,湊崎紗夏養幾個月的小狗沒了,她沒見過幾次面的父親說她不需要那種可愛沒用、用塊肉就騙走的東西,想要寵物的話就自己馴養。

 

整座島上什麼也沒有,湊崎紗夏也不想養螃蟹,現在有個小女孩來了,她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明白過來,說:「妳是我的Puppy(小狗狗)?」

 

湊崎紗夏嘴角一挑起,又隨即撫平,她不想像個蠢孩子一樣笑,又端坐著,只是眼裡的得意與高傲還掩飾不住。 

 

「我的名字是周子瑜。」周子瑜眼睛紅紅的,歪著腦袋,不明白意思。

 

「不重要,妳現在開始就是叫Puppy,我一個人的。」湊崎紗夏走過去拍拍周子瑜的頭,周子瑜營養不良,有些瘦弱,比她還矮一些。

 

周子瑜年紀小,性情天真善良與從小在家族生活的湊崎紗夏不能比,幾個月來的生活天翻地覆,眼下只有她跟湊崎紗夏在這荒島,莫名升起親近的心思,嘴巴抖了抖,又哭了起來。

 

湊崎紗夏皺眉,她第一次見到沒挨打就哭的孩子,就連她自己的狗沒了,她都沒掉眼淚。小孩子本來就沒有多少耐心,她撇嘴,不好玩,她就不想要了。

 

湊崎紗夏丟下周子瑜朝林子裡去,周子瑜一邊哭一邊跟在後頭,小尾巴似地。

 

沒多久,周子瑜就跟丟湊崎紗夏,蹲在地上哭的傷心,哭到嗓子都要啞了,過了許久,上頭忽然落下一把雜草,嚇得她跳了起來,頭上都是草,她拍拍頭髮,睜圓眼睛看著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擰著眉,又朝周子瑜丟了把藍色小花,特別不高興地說:「妳不是喜歡藍色嗎?」

 

湊崎紗夏彆扭的緊,臉頰鼓鼓的,誰在乎她喜歡什麼顏色,這裡只有藍色的花兒。

 

湊崎紗夏也不知道她要在這裡多久,但這裡的傭人又聾又啞,不能陪她玩。一個人拿著長長的樹枝,嚇唬一圈小動物後,她又回頭去找那隻會說話的小動物——周子瑜。

 

周子瑜把花一支一支撿起來,看著眼前精緻漂亮的小孩,慌張害怕的心奇異地安定下來,她先前待的地方,那些孩子都已經十幾歲,她以為她也會在那裡等到14歲正式加入家族,結果被丟到這島上。周子瑜終於露出笑,酒窩也出來了,點頭說喜歡。

 

湊崎紗夏的手還沾著泥土與露水,戳了下周子瑜的酒窩,「妳臉上有個洞。」

 

周子瑜也不知道湊崎紗夏在說什麼,一個勁的笑著,話也多起來,湊崎紗夏給她花,她就覺得湊崎紗夏好。她先前不敢跟家族裡那些大孩子說話,現在倒是敢跟家族裡脾氣最差的孩子說話。

 

夜晚來時,周子瑜站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湊崎紗夏,湊崎紗夏稍微思索,沒有告訴她隔壁還有一張床,拍拍身側的床,「上來,Puppy。」

 

周子瑜聽話地爬上去,說:「我不是Puppy。」

 

湊崎紗夏把周子瑜的袖子掀起,比較兩人的膚色,說:「看看妳,Puppy妳是黃金獵淺。」

 

周子瑜奶聲奶氣地問:「那妳是什麼?」

 

Minatozaki Sana.」湊崎紗夏偏下頭,露出繁複工藝的海藍色耳釘,上頭有著Minatozaki家徽。

 

「這都會是我的,妳也是我的。」她指著耳釘,又指著周子瑜。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涼薄,沒有這年紀該有的天真。

 

周子瑜被那目光震懾,著急搖頭,小聲說:「我不是。」躲進被子裡,不出來。

 

湊崎紗夏皺眉,從來沒有同齡的孩子會反抗她。

 

於是,隔天早上,湊崎紗夏自己編了條草繩綁在周子瑜的手腕上,直到被綁好,周子瑜才後知後覺發生什麼事。湊崎紗夏拖著周子瑜走,周子瑜抱著樹不走,湊崎紗夏一整個早上都在馴養周子瑜,她忍不住氣哼道:「壞Pup,過來。」

 

周子瑜思考片刻,從樹後對湊崎紗夏吐舌頭,湊崎紗夏感覺從未有過的冒犯,Puppy一點都不乖,她扔下繩,島上沒有她可以使喚的士兵,想起她在趴在樓閣的窗沿上看過外面那些十幾歲的小混混是如何處理紛爭,她握緊拳頭,站在周子瑜面前,猶豫幾秒,然後敲了下周子瑜的腦袋。

 

咚。

 

脆弱的友情被敲碎。

 

一點都不痛,但周子瑜震驚之後就是生氣,「妳壞!」

 

周子瑜當然知道Minatozaki代表什麼,可她就是不怕湊崎紗夏。在被權力踐踏在腳下前,所有的恐懼都是虛無的,一個孩子對另一個孩子的戒心自然沒有那麼高。

 

湊崎紗夏選擇性失聰,看著自己的拳頭,又站在那看著周子瑜,倏地回頭,眼睛一瞇,這座島上的聾啞幫傭正端著午餐朝這邊看,察覺到湊崎紗夏的視線後,低下頭去,把午餐放在涼亭的桌上,離去。

 

周子瑜對上那幫傭的眼睛,立刻就站起來,板著小臉,卻藏不住慌張與不安。

 

湊崎紗夏皺眉盯著周子瑜,往另一頭小徑走去,走到一半又回頭撿起草繩,拽了下,「Puppy?

 

周子瑜被扯著跟在湊崎紗夏身後,乖乖巧巧,一聲不吭。

 

地方足夠遠,足夠隱密,湊崎紗夏才停下,她把草繩解開,「周子瑜,妳是我的Puppy。」

 

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湊崎紗夏的,除了耳釘,她現在還想要一個周子瑜。

 

周子瑜抬起頭,發現湊崎紗夏其實記得她的名字,而且Puppy好像也不是罵人的話,至少湊崎紗夏不像農場主人家的孩子會對她扔石子,她懷揣著歡喜地問:「朋友的意思嗎?」

 

湊崎紗夏哼一聲,手背在身後,彆扭地說:「才不是,Puppy就是Puppy。」

 

周子瑜笑得天真燦爛,酒窩都露出來,她沒有什麼太複雜的想法,喜歡親近湊崎紗夏就親近,湊崎紗夏一點也不壞。她上前兩步,輕輕抱著湊崎紗夏,奶聲奶氣地喊:「サナ。」

 

小孩子的身體又軟又熱,在濕熱的夏季海島上,不是特別舒服,湊崎紗夏胸口卻生出一股溫暖的滿足感,她從來沒有被誰抱著,現在好像也不是太討厭。

 

她偷偷掐了下周子瑜臉頰,像麥子一樣的顏色,但是很軟。

 

然後Puppy咬了她的手。

 

 

****

 

 

 

她們都已褪去青澀稚嫩,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越發成熟。

 

湊崎紗夏不乞求,周子瑜也不挽留。

 

第四次見面同樣是在周子瑜最脆弱之時。

 

「還在生氣?」湊崎紗夏的手撫摸著周子瑜白皙的小腹,語氣漫不經心,腦子裡想的是昨晚那個疲憊不已卻在到家時進入發情期的周子瑜,清冷絕美的面容泛著紅暈,明明睏倦卻又無法抑制地向自己索求,烏黑的長捲髮在白色的床單上性感又慵懶。

 

周子瑜懶懶地揚起嘴角,似乎開始習慣這樣的見面,順從地勾著湊崎紗夏的脖子坐起,在對方低頭靠近時避開她的唇,靠近她的耳朵,溫軟地說:「不,各取所需罷了,二老闆(Underboss)不這樣想?」

 

周子瑜故意把勾人的招用在湊崎紗夏身上,湊崎紗夏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湊崎紗夏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笑盈盈但滿是不悅,她的Puppy不咬人,可乖巧的樣子更讓人生氣。她手指滑過周子瑜的耳骨,周子瑜按住她的手,她看到周子瑜眼裡閃過的不樂意,湊崎紗夏無聲一笑,會生氣總比冷冰冰的好,她鬆開禁錮,往廚房走去。

 

周子瑜換一套衣服,深藍色雪紡立領落肩襯衫,剪裁利落,柔軟的衣料輕輕搭在皮膚上,若隱若現的曲線更顯身材曼妙。釦子扣到最上一顆,領口有些鬆垮,藏著無限風情卻又遮擋嚴實,這樣輕熟的服裝依舊被打理的一絲不苟,正經又充滿誘惑。

 

 

湊崎紗夏端出烤麵包與南瓜濃湯,周子瑜搖頭,不感興趣。湊崎紗夏也不勉強,擱在桌上,繞到周子瑜面前,替她整理衣領,從口袋拿出保護貼,撕開包裝,仔細地貼在周子瑜的後頸上,一邊溫聲地問:「我做的,不想吃?」

 

周子瑜默默地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麵包與濃湯,她已經不是會因為小驚喜而感動或心動的年紀,湊崎紗夏並不需要做這些,何況她現在真的沒有胃口,直白道:「不想。」

 

「那就不吃。」湊崎紗夏表情不變,一點也不受到影響,她摸上周子瑜的左手,感覺到對方的身體一瞬間緊繃,「天氣熱,還戴著?」

 

即使是昨晚那般,周子瑜的左手仍是戴著手套,她輕蹙著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湊崎紗夏指腹按著周子瑜的眉心,另一隻手捏著手套的指尖,輕輕一拉。

 

周子瑜反應極快地縮回手,湊崎紗夏拿著手套晃晃,想要拉起周子瑜的手卻被避開,她似笑非笑地盯著周子瑜的眼,貼在她耳邊吐氣如蘭,「怕什麼?」

 

周子瑜避開湊崎紗夏的觸碰,手背蹭了下自己的耳朵,揮去癢熱。這樣的天戴手套確實太過惹眼,她把手套拿回來,折疊整齊收在自己的口袋。

 

湊崎紗夏的左手從周子瑜的右肩滑下,牽起她的右手,周子瑜沒有說話,在兩人走到門口時,很自然地掙開湊崎紗夏的手,拿鑰匙、換鞋,在門邊等著湊崎紗夏。

 

周子瑜手裡揣著鑰匙,心裏感覺有些異樣,她這幾個月是各國的飛,可湊崎紗夏總是能掐著時間來。

 

湊崎紗夏在原地沒有動作,盯著周子瑜的耳下,耳釘剛剛已經換成耳鏈,一晃一晃的。細細的銀鍊,靠近點看的話可以見到下端不是普通的細環,而是綴著一串星狀的銀環,做工精細秀雅,十分別緻。

 

家族裡殺手有一套等級制,金、銀、銅、鐵,以及最優的純水晶質地的星星。

 

銀星,用多少血鍍的銀。

 

安靜美好的童年已經離她們太遠,周子瑜變了,湊崎紗夏也變了,而不變的事物也傷痕累累,苦苦撐著,好像這樣就能騙過自己,她們還是一樣,還是在一起。

 

湊崎紗夏曾覺得她不過是在走著那個她稱為父親的男人走過的路,真摯的情感與滾燙的真心在她眼裡有如塵土,她更樂於看其他家族聽到她名字時的恐懼與絕望,站在權力的頂峰俯瞰眾生。可她曾在周子瑜這裡嚐到快樂,從此她就丟不下,忘不了。

 

湊崎紗夏發現自己竟盯著街道的景色想著與周子瑜平凡地度過一生,就覺得自己魔怔了。

 

周子瑜一直保持警戒,見湊崎紗夏不在狀態,不著痕跡地碰了下她的手腕。

 

一股澀意堵在胸口,湊崎紗夏仍舊笑得風情,一雙眼勾人似的水亮,「我想吃冰。」

 

周子瑜平靜的雙眸盯著湊崎紗夏,沒想到湊崎紗夏真的就是帶她上街走走,許久沒有這樣平凡的日子,她竟覺得奇怪,周子瑜走到冰淇淋小販前,選了一黃一藍。

 

她覷了眼戴墨鏡的攤主,總覺方才經過的鬆餅店老闆跟這女人長得有些像,這地方是不是某個家族的人特別人多,女孩長得都如此相似。

 

周子瑜回來時,有些路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正經嚴肅地拿著冰淇淋不免好笑。

 

偏偏就是這樣正經的人兒入了湊崎紗夏的眼,周子瑜一過來,她沒個正形地靠過去,周子瑜沒有表情地扶正湊崎紗夏,右手遞過冰淇淋給她,自己在一旁等著。

 

「最近有什麼有趣的事嗎?」湊崎紗夏接過冰淇淋。

 

周子瑜仔細想了下,「第三、第六軍團上個月各派一組人執行護送任務,跟利斯亞傭兵團的人在中東交火。任務完成後,開了慶祝會,聽說遊戲一開始,3按兩下就把6的遊戲機折斷,然後就......

 

正經八百地講八卦真有趣,湊崎紗夏舔了下嘴唇,「她們已經不合到這麼出名了嗎?」

 

周子瑜沒有否認,那兩人確實就是力與腦的極與極。

 

兩人隨意閒談,相處不似老闆與下屬,更不會是情人。

 

「真的不能談談?」湊崎紗夏咬了口冰淇淋,低垂著眼,把話題繞回來。

 

從湊崎紗夏回來,兩人就是這個說不清理不斷的關係,聚少離多,兩三個月見一次,都是在周子瑜的發情期,比起說,做的更多。二十歲那年的交叉點,四年的分離讓兩人越離越遠,即便湊崎紗夏回頭追趕,仍趕不上已經遠走的周子瑜。

 

抓不住又放不下的人,只能一邊等待時間耗盡感情又撫平傷口。

 

周子瑜在思考,又或是回憶,偏頭閃開湊近她嘴邊的冰淇淋,唇上留下一丁點的融冰。她應該要心緒翻湧的,此時卻平靜如水,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人有時候非要一個解釋、一句話,時間久了又無所謂。

 

湊崎紗夏當初能扔下她,不就是認為回來時她已經是屬於其他人的omega也可以。

 

路上,一隻比特犬對周子瑜吠叫,主人拉不住,比特犬要撲上來時,湊崎紗夏手裡的冰淇淋轉了兩圈,像變土耳其戲法,再拿起時,只剩下空的脆皮甜筒。

 

比特犬被看不見的冰糊了雙眼,一陣怪叫,拉著主人往另一個方向撞去。

 

周子瑜不以為意,淡道:「那些事我都知道。」

 

有原因有理由又如何?那些東西又不存在在感情裡。

 

湊崎紗夏終於露出有點苦惱的笑,對著周子瑜攤開右手掌心,示意她放上左手。

 

周子瑜的左手手指曲起又鬆開,拍開湊崎紗夏的手,轉眼就把湊崎紗夏左手拿著的甜筒丟進垃圾桶,往前走去。

 

周子瑜想著湊崎紗夏可能不知道她的風衣放在客廳,所以殘留著的茉莉香都還沒有散去,

 

湊崎紗夏走一小段路就賴著不走,周子瑜也不管不問,要不是湊崎紗夏是二老闆,她能轉頭走人。但湊崎紗夏樂於見到周子瑜變臉,成天逗著她。

 

周子瑜倚靠在矮牆上,身材高挑婀娜,低垂著眼,長長的眼睫遮擋著眼裡的淡漠。側著身體,領口撐開些許的弧度,鎖骨處隱約可見一行字符。

 

湊崎紗夏坐在矮牆上,一時移不開眼,陷入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

 

 

 

******

 

在荒島不過幾天,兩人被接去另一座藏身在群島中的小島,周子瑜把藍色小花也帶走。

 

現實總是能使人屈服,家族的部署與安排,湊崎紗夏本以為不久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卻動不動就得和周子瑜兩人單獨待上幾天、幾週,她也逐漸意識到她不能回到再城鎮村莊玩鬧,而是要一直待在小島上,周子瑜真的是被送過來給她作伴的,於是嘴裡PuppyPuppy的喊著更歡。

 

周子瑜在進到家族前被寄養在偏遠的小農莊,母親偶爾過來看她,她從來不知道母親的工作,只知道跟著附近的孩子玩,趕集時也去城市裡晃晃,她生的漂亮又招人喜歡,旁人給的照顧也多些,性子純善。與自小就清楚家族生意,在大宅裡成長的湊崎紗夏相比,周子瑜更像個孩子。

 

周子瑜會追著野生小動物玩,會對死去的野兔哭泣,對家族士兵(soldier)展示的武力恐懼,那些湊崎紗夏不被允許表現的感情,周子瑜通通都有。

 

有家族的士兵或幹部在時,湊崎紗夏態度總像從前一樣吊兒郎當笑嘻嘻的,但作業與考核卻又完成的十分漂亮。空閑時間,她性子惡劣地給周子瑜使絆子,不喜歡做的事一概不做推給周子瑜,動不動就讓周子瑜站太陽底下,然後自個兒撐著下巴,笑的懶散。

 

家族的士兵一走,湊崎紗夏又換個人,跟周子瑜一樣會笑會鬧會生氣,把以前學的都得一乾二淨。周子瑜委屈掉眼淚時她還知道要去拔花,周子瑜不高興了她也會去扯個衣角示意她知道錯了,多數時候她也喜歡拍兩下手,讓Puppy湊過來給她摸頭。

 

湊崎紗夏不在家族面前展示自己的喜好,那只會讓屬於她的寶物被奪走的更快。

 

八歲那年的夏天,家族的人離島前對著湊崎紗夏說:「不要讓陌生人有機會在妳毫無防備時傷害妳,孩子也不行。」後來,聾啞的幫傭進了湊崎紗夏的房門,將周子瑜的衣被搬到隔壁房,湊崎紗夏只冷冷地瞧著,那幫傭神色慌張比手畫腳的,她才知道說溜嘴的是周子瑜。

 

幼時曾遭對家的士兵闖入宅邸,雖然無事,但湊崎紗夏外邊沒人守著睡覺就不安心,先前在島上還是周子瑜來了才讓她能入睡。失眠兩個晚上,湊崎紗夏起身到書桌,翻出原子筆與打火機,又拆又剪,最後組裝。

 

隔天晚上,周子瑜拎著衣物從浴池穿過木棧道準備回房,到半路終於發現不是屬於自己腳步聲的沙沙沙聲響,她停頓半晌,後知後覺地抖了一下,想起湊崎紗夏白天說的一籮筐鬼故事,定睛一看,草叢枝葉間,兩簇悠晃的鬼火,與湊崎紗夏所述一致——偏藍、漂浮於半空的火焰。

 

一道白影呼地閃過,依稀可見人的面孔。

 

夜晚越發靜謐,蟲鳴風聲,無一不讓周子瑜顯得更加孤單。

 

周子瑜僵硬地往旁邊一瞧,那白衣女人也在樹下枝影葉間瞧著她,她身體猛地一顫,臉霎時白了,抱緊自己的衣服,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斗大的淚珠從眼眶滾落,瘋了般地開始跑。

 

湊崎紗夏怔愣半秒,一手的打火機浮火還燃著,一手的打火機上原子筆墨水開始凝固沒有效果,她回神後急忙把白布扯下來藏進樹叢裡,兩手抓著打火機,飛也似地抄近路,誰知道路上撞到個木牌,頭上磕一個大包,她哼都沒哼,翻窗戶回到房裡端坐著,把工具都拆了,周子瑜正巧哭著來敲門。

 

湊崎紗夏忍著疼開門,裝模作樣、端著架子冷冷淡淡地問著什麼事,眼裡是真誠的疑惑,聽著周子瑜斷斷續續地小聲哭訴,她漫不經心地安慰兩句,周子瑜這樣文靜性子的孩子,哭起來也好哄,她隨意找個由頭就把自己的Puppy留在自己房間,Puppy還說謝謝。

 

湊崎紗夏計畫挺順利的,對外不再露餡就好,而周子瑜天真爛漫又好騙,對她的話毫不懷疑,缺點就是她晚上得陪著Puppy洗澡。一旦拋開身份玩在一起這麼久,她也就不在意跟周子瑜同吃同睡,幾天後她就嫌站在門外煩,兩個孩子一起洗澡。

 

更煩人的是周子瑜之後著涼,昏沈地躺在床上,湊崎紗夏坐在床邊,看著手裡的白色小藥丸撇嘴,耳邊傳來衣料的磨擦聲,她轉頭問周子瑜:「吃過糖嗎?」

 

周子瑜幾乎睜不開眼,回想自己在村裡的記憶,搖頭,沙啞地說:「有吃過蜂蜜。」

 

「糖。」湊崎紗夏說著就往周子瑜嘴裡放,周子瑜沒有懷疑,輕輕張開嘴,湊崎紗夏放在周子瑜的舌頭上。

 

周子瑜的臉皺起來,被苦的身體縮成一團,湊崎紗夏頑皮地笑著給她一杯水,毫不在意周子瑜軟軟一瞪。

 

周子瑜腦袋轉的沒有湊崎紗夏快,那天湊崎紗夏告訴她隔天要教她捉小動物,讓她準備準備,誰捉到就是誰的,她高高興興的,結果一上午都沒捉到一隻,湊崎紗夏捧著臉頰百無聊賴地玩草,怎麼喊都不應,周子瑜想著湊崎紗夏這是生悶氣了,跑到樹下將兩人的午餐拿過來。

 

哐地一聲,大竹簍子掉下來,周子瑜被捉起來。

 

湊崎紗夏臉上由陰轉晴,蹦噠地跳起來,那雙靈動琥珀色的眼裡滿是狡黠,她像巡視領土的王族一樣走到竹簍子前看著一臉傻氣的周子瑜,「這是什麼?」

 

「啊,是我的Puppy呢!」自問自答。

 

周子瑜算是知道湊崎紗夏為什麼前一天一直強調誰抓到就是誰的,不可以反悔。

 

但是周子瑜不知道被抓起來的是她啊!

 

正式見面的三年後,湊崎紗夏讓周子瑜的頭銜名正言順。

 

湊崎紗夏總是這樣任性慣了,但周子瑜知道她怕孤單。

 

有一次家族的人走後,周子瑜氣湊崎紗夏使壞讓她掉水坑裡,兩天都沒理她,搬回自己房間睡。她性子靜,自個兒安靜地玩,不出房門也無所謂。

 

第三天早上,窗外貼著一顆腦袋瓜整日盯著看她也不受影響,玻璃上兩片軟呼呼的臉頰印,直到晚餐時間,周子瑜才出門看見湊崎紗夏蹲在她門外,那一次是湊崎紗夏出生以來第一次向人道歉,小小聲的。周子瑜露出笑,牽著湊崎紗夏的手去吃飯。

 

湊崎紗夏的手沒用力,也沒掙開,一路跟著周子瑜到餐桌,手輕握一下才鬆開。

 

周子瑜想摸湊崎紗夏的腦袋卻被躲開,她也不惱,給湊崎紗夏放好碗筷後回到座位默默吃飯。她知道湊崎紗夏從不低頭,那是因著身份,但她就是想讓做錯事的湊崎紗夏給她道歉。

 

腳被踢了下,周子瑜彎腰看桌子底下,湊崎紗夏哼一聲,看到周子瑜看她,又哼一聲。周子瑜笑得像個傻瓜,把自己的碗推過去,拉著椅子坐在湊崎紗夏旁邊,湊崎紗夏才不踢了。周子瑜又摸湊崎紗夏的腦袋,這次不躲了,她笑說:「彆扭。」

 

站一天的湊崎紗夏又踢了下周子瑜,撒氣道:「我腳痠。」

 

她不喜歡低頭,也不願服輸,示弱只會讓更多人想踩著她往上走。但她也不願意周子瑜生氣,不願意周子瑜眼裡沒有她。

 

孩子玩鬧歸玩鬧,越發大了,個性越鮮明。

 

周子瑜性子軟、善良,安靜時一整個下午都不說一句話,但湊崎紗夏說什麼,她都乖巧點頭說好。湊崎紗夏頑皮愛笑,正因過於聰慧,能讀懂那些士兵的眼神動作代表的意義與審視,她多半真正的喜樂都只在周子瑜面前。

 

從士兵的三言兩語,湊崎紗夏漸漸意會過來,可能每個小島都藏著一個湊崎紗夏,都是她的替代者,誰能平安長大,誰又有機會回到家族,她好像猜到其中關鍵。

 

周子瑜的撒嬌總是無意識的行為,看湊崎紗夏倦怠,自覺地蹲在湊崎紗夏面前,讓她摸摸頭。

 

Puppy.」湊崎紗夏唇角露出一絲笑,想起今天是家族來人的日子時,推了周子瑜的額頭,周子瑜一屁股坐在地上。

 

家族士兵一來就見到湊崎紗夏惡劣的模樣,見怪不怪。

 

周子瑜在士兵前不敢妄動,小臉嚴肅得緊。在屋子裡反而與湊崎紗夏親暱些,牽起她的手捏來捏去,沒點分寸,她本也沒學過規矩,對湊崎紗夏的身份也沒有特別的概念,骨子裡就沒有那些畏懼。她反而對士兵畏懼,在被帶走的那段時間,那些士兵對他們這些未滿14歲的孩子特別不耐煩與輕視。

 

湊崎紗夏分明知曉規矩,卻只是不動聲色移開手,兩三次後,也不掙脫,任由周子瑜碰著。

 

周子瑜更大膽地牽著湊崎紗夏的手晃來晃去,這是第一次她們不是在行走時,靜靜地坐著也牽手,顯得過於親近。周子瑜半點也不覺得奇怪,她不常這樣做不代表不喜歡,村裡的孩子都是這樣表達的情感的,她只是有點不好意思,有點害羞。

 

牽手好像可以心意相通。

 

周子瑜發覺湊崎紗夏不對勁時是在湊崎紗夏十一歲生日過完沒幾天,新的一年,湊崎紗夏全然提不起勁,半夜也睡不著,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聲不吭,做什麼都沒興致。周子瑜戳她一下,她也只是轉過身,繼續躺著,湊崎紗夏懶散到讓周子瑜都害怕地哭。

 

湊崎紗夏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子瑜掉眼淚,她懂的比周子瑜多,自然也知道書上寫女孩子這年紀差不多就開始分化,而她如果不是alpha,很大機率就不會有人帶她們離開這個島。這就是她猜出來的,她試探過那些士兵,大抵是真的。

 

那個連父親都稱不上的人有很多孩子,雖然只有她姓湊崎,但早年給的保護不代表那個人有多在乎她,一旦她不是alpha,無法立足於權利的頂峰,他還有很多孩子能夠替代她。若她是omega,地上的塵埃可能都不會比她的未來卑微。

 

在黑手黨的家族裡,omega意味著什麼,怕是只有周子瑜不知道。

 

這不是湊崎紗夏能決定的,湊崎紗夏勉強給周子瑜一個笑。

 

周子瑜聽完,想著湊崎紗夏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因為不是alpha就任人輕賤。

 

「我們逃跑吧?」周子瑜在湊崎紗夏耳邊輕聲地說。

 

湊崎紗夏迅速地轉過身,直直看進周子瑜清澈的眼底,周子瑜溫柔地摸著湊崎紗夏的背,湊崎紗夏嘴唇張合,第一次在周子瑜面前掉眼淚,倆孩子抱在一起,好像這樣就能少些恐懼。湊崎紗夏輕緩又堅定地說:「好。」

 

藏起來才好。

 

縝密的計畫,小心翼翼地藏起秘密,躲過所有的耳目,拉攏島上的幫傭。

 

後來兩人也沒能逃走,湊崎紗夏突然病了,前一天只是頭疼,隔天早上燒得不省人事。

家族很快就來醫生,但也燒了兩天,計畫徹底擱置,沒有機會了,只能等待分化結果。

 

夜半,湊崎紗夏難受得無法入睡,頭昏眼花,腦袋沈甸甸,嗓子火燒一樣,抓著被子翻來覆去,忍著灼熱的癢與痠疼,嘴裡低低喊著:「Puppy.Puppy.Pup.

 

周子瑜握著湊崎紗夏的手,露出她在醫生面前沒有顯露的憂心,生怕她眨個眼湊崎紗夏就沒了,一顆心都提著,怕的不行,她沒有父母,湊崎紗夏就是她最親的人。比起湊崎紗夏分化的結果,周子瑜更怕湊崎紗夏真的病了,睡都不敢睡,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時不時擦一下眼淚。

 

清晨時分,冰涼的空氣讓迷糊的周子瑜一陣激靈,頭上傳來低笑。

 

湊崎紗夏看著趴在床邊的周子瑜心裡一軟,又覺對不起她,不過大抵要逃也會被追回來吧。

 

醫生很早就查房,平靜地宣布湊崎紗夏判定為alpha,她特意看了湊崎紗夏,湊崎紗夏什麼反應也沒有,眸子銳利又淡漠,醫生別有深意地一笑,「祝賀。」

 

房裡只有兩人時,周子瑜眉眼彎彎,軟糯地稱讚:「做得好。」

 

湊崎紗夏噗哧一笑,她什麼也沒做,是命運放過她,「傻。」

 

湊崎紗夏抬手要揉周子瑜腦袋時,兩人同時倒抽口氣,湊崎紗夏的手在空氣中半透半顯,湊崎紗夏寧神一瞧,整隻手都消失在半空,周子瑜驚奇地在虛空一撈,捧著湊崎紗夏的手,湊崎紗夏的手又現形,湊崎紗夏懶懶地勾著嘴角。

 

還真的,可以藏起來了。

 

書上寫著分化時,人體的生理產生不可逆的變化,精神隨之強化。生理上,alpha的身形在分化初時,沒有太大改變,力量與速度卻大幅增加,beta次之,omega再次之;至於精神越強的alpha,信息素越霸道是眾所周知,而異變也產生在分化熱時。

 

在分化熱時,精神越強的人,越可能產生異變。多數是出現在人口最少的兩端,alphaomega,極與極容易產生異變也不稀奇,中庸beta產生的異變的全為個案,並不多,但alphaomega群體也是以非常低的機率才出現異變。即便是出現異變,也多是五感大幅增強,力量或速度等體能的爆發,出現特殊異變是低機率中又極少見的。

 

湊崎紗夏手指點了點周子瑜的嘴唇,周子瑜隨即意會這得是一個秘密。

 

湊崎紗夏的信息素是涼雪,生長在南方的周子瑜從未見過雪,她好奇地抓著湊崎紗夏的手,她沒分化,半天也聞不出什麼味,湊崎紗夏任由她抓著,說:「妳之後就可以知道的。」

 

周子瑜沒自信,她這樣平淡的人約莫是beta,她開玩笑地用牙輕咬一口,想著她現在也算看過雪、摸過雪,知道雪是涼涼的,笑的露出酒窩。

 

與湊崎紗夏猜想的一樣,家族裡來人接她們二人回義特利安本島。

 

 

周子瑜是跟著湊崎紗夏回到家族,幾週後她第一次見到老闆(Boss——湊崎紗夏的生父。

 

前些日子,湊崎紗夏與周子瑜還有些不適應人多的城鎮,除了上學,生活裡最大的變化就是兩人不在同一房,一個人躺在床板上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14歲才到加入家族的年齡,那些不到14歲或是已滿14歲但還沒收到邀請的小混混大部分四、五個住在一房,四仰八叉地睡一塊,為家族做事,等著加入的邀請。

 

至於湊崎紗夏跟周子瑜兩人與那些人不住在同一棟樓,而是在另一區別墅,是隔壁房,兩人回來以後低調謹慎,不明白的安排也不多語,觀察著家族的一切。

 

湊崎紗夏不在身旁,周子瑜更加寡言少語,她有些怕生,那些個少年們也瞧不起她,日子不再像小島上一樣單純美好,她對未來充滿恐懼,對湊崎紗夏也有些生氣。想到這,她抿起嘴唇,確實她沒有立場管湊崎紗夏跟誰當朋友,她就是覺得孤單難受,只有她一個人以為她們很要好。

 

湊崎紗夏卻還是可以像以往那樣肆意又張揚,讓人折服。

 

周子瑜越想越氣,放學後把書包摔在床上,到浴室洗臉,抓狂地搓著臉,然後盯著鏡子裡眼眶發紅的自己出神,想著更遙遠的以後,但她也沒能想到什麼,只膽怯地想逃跑。

 

周子瑜抬起頭,扭開水龍頭,拍下臉頰想振奮精神,瞧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己。

 

湊崎紗夏忽地在鏡子裡現形。

 

周子瑜瞳孔縮起,猛地一抖,大叫卻發不出聲,反手就把水潑到鏡子上,僵硬地呆愣住兩三秒,被嚇得哭起來,蹲在地上抽泣地捂著臉。

 

湊崎紗夏嬉皮笑臉,「要潑也是往後潑。」

 

周子瑜抽氣到哽咽,生氣地拍地板,「走開,討厭鬼。」

 

「愛哭鬼。」湊崎紗夏輕哼,驀地又想起周子瑜怕鬼是因著她先前裝神弄鬼,有些底氣不足,揉了下周子瑜的腦袋,小聲說:「Puppy,不要哭。」

 

周子瑜坐在地上靜靜地哭,發洩這幾日的不安與壓力。離開小島,她的人生好像又重新與世界連接,可她在學校看到其他普通的孩子,只讓她明白其實是她早已遠遠地偏離這世界的常軌,這樣的路,她一個人不敢走。

 

她不敢問在湊崎紗夏眼裡她是什麼,回到本家,湊崎紗夏想要什麼都有,還差一個朋友嗎?

 

湊崎紗夏嘴裡發出逗小狗玩的彈舌聲,她撓周子瑜的下巴,周子瑜睜著水亮的眼由下而上怒視著她,湊崎紗夏勾起唇,轉開兜裡的鐵盒,單手捧著周子瑜的臉頰,拇指按著周子瑜的嘴角,往外一扯,另一隻手拿著一顆晶瑩透光的水果糖碰周子瑜的嘴唇。

 

周子瑜鬆開眉頭,拽著湊崎紗夏的手,含著水果糖。

 

湊崎紗夏蹲在地上看著周子瑜吃,周子瑜呼吸漸漸平穩,也不鬧脾氣,她才問:「喜歡?」

 

周子瑜點頭,不是太甜,可以吃到水果的清爽與酸甜,肯定是不便宜,她自認不是很喜歡甜味,也覺得好吃。

 

小孩子的世界簡單,接近青春期的孩子心思就敏感極了。

 

誰喜歡自己,誰又不待見自己,心裡都有個底,抗拒與畏縮都藏不起來。但要是身段放軟一些,孩子都是容易遺忘的,轉頭又能跟你好好說話。

 

至於展現喜歡就更簡單,純粹且毫無保留的好,從來不問原因也不求回報。

 

周子瑜不問湊崎紗夏為什麼時而對她好,時而又冷落她。湊崎紗夏也從來不告訴周子瑜她在想些什麼,她們之間一直有條界線,越不過去,別人卻也跨不過來。

 

湊崎紗夏進房前沒有人看見,自然不會輕易現形就出去,近幾個星期,她精神力控制能力有大幅長進,隱身的秒數增長,從自身到身上的衣料也隨之隱形,湊崎紗夏知道她可能還沒真正掌握她的異變是什麼。

 

周子瑜忘性大,湊崎紗夏一來給她送糖,她就覺得湊崎紗夏還是一樣好,曉得是這裡不像島上每隔一陣子就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活在家族的眼線下,湊崎紗夏才這樣冷熱無常。她擦擦通紅的眼角,換身衣服要跟湊崎紗夏到附近轉轉,出門時嘴角都上揚著。

 

喀噠,鎖上門時,周子瑜倏地轉頭,長廊的盡頭好似有一道目光,她瞇起眼睛,渾身發冷,收回視線想裝作無事,回頭時就看一男人竟倚在她房門邊,微彎著腰打量她。

 

周子瑜整個人一顫,眼裏的驚恐不下於方才在鏡中看見湊崎紗夏,要不是眼角餘光看見那男人,她甚至感覺不到那男人的存在,她幾乎要站立不穩,還是隱身的湊崎紗夏托她一把。

 

那男人與湊崎紗夏有幾分相似,面容俊朗,身型高大挺拔,看著十分年輕,年約三十。溫和平靜的琥珀色眸子隱隱透著喋血的癲狂,眨眼一看他又分明彬彬有禮地笑著,他朝著周子瑜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幾乎要觸碰到周子瑜的眼睛,好似在審視一個藝術品,手指最終緩緩落在周子瑜的眉毛,順著眉形摸到尾端。

 

「真漂亮的人偶,這不有意思多了?」他對空感嘆,又笑著轉身,剛踏出一步,身形就消失在走廊上。

 

湊崎紗夏這才在走廊上現形,手裡全是汗,方才對上那個男人的眼睛時,她還以為他又想撕碎她喜歡的一切事物。

 

這不算是正式的見面,卻深深烙印在周子瑜的記憶裡。

 

家族的老闆是比蛇蠍還要更令人反胃恐懼的東西,在他的眼前甚至無法動一下手指,好像自己只是一隻待宰的獵物。讓周子瑜好幾天噩夢連連、睡也睡不下的原因是她看見老闆的面貌,大部分的士兵一輩子也不會見到老闆,但是她看見了,還被摸了下眉毛。

 

驚懼惶恐隨著日子消淡,卻在寒冷的冬夜再次攫住湊崎紗夏的心臟。

 

濕冷的天氣,周子瑜被玩鬧的同學潑一身的水,本就怕冷的她快被凍壞,泡熱水澡也沒見好轉,躲在被窩一直打冷顫,隔天就燒得奄奄一息,只有微弱的鼻息。醫生開藥後,白天退燒,晚上又燒,反覆一個禮拜多,燒退不下去,是進入分化期,周子瑜整個人的皮膚都是燙的。

 

期間,消失幾個月的老闆回到義特利安竟也過來看一眼,就是那一眼讓湊崎紗夏感覺自己被扼住咽喉,所有的偽裝都只是小孩子的把戲。

 

其他人都離開時,湊崎紗夏盯著周子瑜看,周子瑜疲倦一笑,費勁地抬起手,湊崎紗夏任由她的左手握住自己的手。

 

「我有點膽小,不太聰明,我是不是beta?」周子瑜的聲音啞啞的,說不清是害怕還是什麼,她沒有街上混混的兇狠,在島上時也不敢把獵來的小動物扒皮煮來吃。

 

湊崎紗夏沈默很久,只低低地說:「Beta也好,是omega就不要妳了。」

 

不是不要了,是可能留不住了。

 

可是周子瑜最終還是分化成omega

 

湊崎紗夏退了一步,踢倒矮凳,周子瑜迷糊地睜開眼睛,還以為湊崎紗夏又帶糖給她吃,她瞧著湊崎紗夏的手心,湊崎紗夏稚氣未脫的臉緊蹙著眉,指著周子瑜的眉心,周子瑜這才知曉的涼雪的味道,像冰塊一樣的涼氣,極淡的初雪甜味。然後她反應過來,水果糖的味道是她身上的味道。

 

湊崎紗夏冷冷地看著周子瑜,周子瑜從床上坐起來,湊崎紗夏忍了又忍,沒克制住,眼圈竟然還紅了。周子瑜追問著,才知曉原來是因著她沒記住湊崎紗夏的生日,沒有像往年一樣給她準備禮物,在鬧脾氣。

 

周子瑜垂下眼睫輕聲地解釋著,但湊崎紗夏抿著嘴不答。

 

一個明知她想聽的不是這個還是在說,一個知曉自己任性卻還是想聽她哄著自己。

 

之後整個城市的家族士兵都知道湊崎紗夏只因為生日就在她青梅竹馬周子瑜身上刺字,刺上自己的生日,捉摸不清與喜怒無常的性子簡直與老闆一樣,不敢再把她當孩子糊弄。

 

老闆知道這事時,湊崎紗夏被帶到家族裡高階幹部的據點,湊崎紗夏還沒看清那男人的臉,咖啡杯盤打在她的額角上,她抬眼卻見那男人還是斯文地坐在辦公椅上,遺憾地笑說:「可惜,Chou挺好的,她應該也可以做得好的。」

 

Chou是周子瑜母親在家族的名字,是omega,也是家族培養的臥底,絕世的美貌讓她輕鬆遊走在上流社會,如盛開的玫瑰花,美麗卻危險。但仍舊是折在某個男人的底下而有了周子瑜,之後也只能說是臥底的宿命,Chou沒有機會再回到小村去見她的女兒。

 

家族會照顧臥底的孩子,不過物盡其用才是對那些孩子最好的。

 

美好的貨品該是乾淨無瑕的,才不會引起揣測。

 

那男人掌控整個家族,薄情無義,喜怒無常,前一秒還嬉笑著,下一瞬那雙眼就像藏著惡鬼,僅僅是盯著看就能被掐住咽喉,死的悄無聲息。瘋癲又冷血,其他家族的人並不願意惹這種人,正經斯文的皮囊下是瘋狂與墮落的靈魂。

 

他離開前,眼裡藏著戲謔,微彎著腰對湊崎紗夏說:「妳要是喜歡人偶被知道了,多少人會惦記她的滋味?要是之後娃娃破了、髒了,就丟了吧,Minatozaki不差一個人偶。」

 

隨口的一句話像是淬毒的針扎在胸口,毒素緩緩蔓延,手指漸漸發涼。

 

湊崎紗夏一直沈默,回家時,周子瑜還蹲在她的門口等著,看到她回來,著急地站起來。

 

刺字的疼痛已經被擔憂取代。

 

一道小血痕出現在湊崎紗夏白淨的額頭上十分顯眼,周圍還有些青紫,周子瑜嘴唇翕動,看著湊崎紗夏冷淡的眼神沒有說話,湊崎紗夏倒是一指挑開周子瑜的領口。

 

19961229

 

一行數字,十分漂亮的書寫字,出自湊崎紗夏之手。

 

湊崎紗夏掐著周子瑜的臉頰,輕蹙眉頭,傲慢道:「Puppy妳是我的,這輩子都是。」

 

周子瑜左手扣住湊崎紗夏的手,想讓她鬆開一些,聞言,怔愣地盯著湊崎紗夏,好半晌才緩緩漾開一個笑。

 

子瑜。

 

不知道是聽到還是見到,這兩個字突然就出現在周子瑜的腦海裡。

 

周子瑜左手捧著湊崎紗夏的臉頰,仔細盯著湊崎紗夏的嘴唇。

 

子瑜。

 

湊崎紗夏的嘴唇沒有動,周子瑜笑的更燦爛。

 

周子瑜不知道意思,只覺得腦海中浮現符號、字符、畫面,都是些破碎模糊的東西,唯有「子瑜」這兩字,她可以非常肯定。

 

湊崎紗夏不可能沒有看出異常,只是在她開口前,周子瑜已經興奮地告訴她,「妳是不是在想我?還是跟我有關的事?或是想要喊我的名字?我可以知道妳......

 

周子瑜還沒說完,湊崎紗夏瞳孔一縮,反射性地拍開周子瑜的左手,快速轉身背對周子瑜。

 

周子瑜胸口一窒,她以為湊崎紗夏也會像她當時那樣覺得新奇好玩,但湊崎紗夏的反應讓她有點受傷,不被信任的想法讓她鼻尖泛酸,同時也後悔,因為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明白如果自己能窺知湊崎紗夏想法,那在家族是多危險的事。

 

周子瑜低著腦袋,自然也看不見湊崎紗夏通紅的耳尖。

 

心事被戳破,羞澀到極致的尷尬與生氣。

 

 

*******

 

 

那之後被關在書房的一個月裡,湊崎紗夏從未那樣浮躁,因為不明白周子瑜看到什麼,不清楚周子瑜知道什麼,毛躁又不安,卻也說不清胸口的躁動是緣何。

 

那麼青澀呀。

 

她的青春就是一顆又酸又甜的水果糖。

 

湊崎紗夏兀自笑著,12歲到25歲,她不相信周子瑜沒有好好保養那個刺青,或許還補色過。

 

周子瑜只是稍稍挑起眉,從車窗奇怪地看湊崎紗夏一眼,湊崎紗夏整天都心不在焉。

 

周子瑜不知道的是湊崎紗夏自那次看她的刺青,就喜歡上觀察她的鎖骨,看著翻折的領口,偶然露出的那行數字,心情極佳,若周子瑜毫不遮掩的穿著一字領上衣,湊崎紗夏能嘴角上揚一整日。

 

不過下車前湊崎紗夏側身將周子瑜領口開襟處合好,周子瑜任其為之,alpha的佔有慾表現在很多面向,她沒心思細管。她是omega,沒有囚禁,也永無自由。

 

鄰近夜晚,空氣微涼,街道上行人不多。

 

兩個穿著低調雅緻的女人走在有些年代的石磚路上,像融入景裡,極美。

 

沒有人猜的到周子瑜正想著湊崎紗夏是不是在遛狗,是的話,大可不必,她不喜歡在不熟悉又小路錯綜的地方遊賞,縱使是在家族第一軍團的勢力範圍內,她仍舊不安心。怪的是,湊崎紗夏分明是戒心比她還要重的人。

 

「我想牽手。」湊崎紗夏偏頭對著周子瑜說, 像街上無數情侶一樣,她的眼裡只有周子瑜,也只有周子瑜能讓她的眼睛閃著溫柔的微光。這一刻,她不是家族的二老闆。

 

周子瑜沒看湊崎紗夏一眼,也不去理,連我不想也不願說。

 

Puppy?」湊崎紗夏帶著鼻音的聲音慵懶又性感,攤開右手的掌心。

 

周子瑜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左側的湊崎紗夏,毫不猶豫地把兩人掉了個位置,用右手牽著湊崎紗夏,聲音低柔地問:「可以走了?」

 

袒露真心需要勇氣,要接受也需要勇氣。

 

周子瑜的左手觸碰到其他人,就能在第一時間看見他當下的想法,這是不可控制的能力,周子瑜非常討厭身體接觸。隨著觸碰的秒數增長,周子瑜就能自由地翻閱他的人生履歷,甚至能下一道暗示與指令。這也是周子瑜年紀輕輕就能當上掌控家族整個情報網的第九軍團二把手的緣故,不止是家族她學習心理學、談判學,而是因著她的「能力」。

 

湊崎紗夏笑得像隻饜足的貓,心裡一絲慶幸,一絲遺憾。

 

慶幸的是喊她Puppy還管用。

 

遺憾的是沒有看到周子瑜滿眼都是她的樣子。

 

兩人牽手走在小巷,偶爾見到小販,湊崎紗夏會拉著周子瑜過去瞧瞧,看著好吃就買一個,吃幾口就塞給周子瑜,周子瑜也沒說一句話就接著吃下,就像一對真正的愛侶。

 

湊崎紗夏刻意走得很慢,她就是想當那種煩人的情侶擋著別人的路。

 

六年前離開,從兩年前她回來到今天,七百多個日子,她撬不開周子瑜的心防,而周子瑜不願意看她的心。

 

耐心會被磨光,愛會被耗光。

 

湊崎紗夏以為自己這樣的性子會在周子瑜面前惡劣地說:不缺妳一個,事實上她沒有,她也不敢。

 

真說了,以周子瑜的性子,大抵是再也不見,但是湊崎紗夏捨不得。

 

初回來時,湊崎紗夏總以為周子瑜是鬧脾氣,哄哄就好,幾週之後她就琢磨過來不是這個意思,周子瑜是真的覺得沒有她也可以。

 

她總討巧地想從小地方套出周子瑜還愛著她,每每都是空歡喜一場,周子瑜對誰都那樣,周子瑜的順服只是因為她是二老闆,她是暫時標記周子瑜的alpha

 

或許周子瑜早就不愛了,只是在等她放手,等她磨光自己的愛。

 

湊崎紗夏要是不開口的話,悶葫蘆似的周子瑜絕對不會主動說。兩人又繞回方才的街道上,行人越來越多,夜晚這座不夜城恣意縱情的生活才正要開始。

 

湊崎紗夏知曉周子瑜不喜歡那些吵鬧的地方,自然不會去。

 

「喜歡什麼花?」湊崎紗夏看著不遠處的推車花販,隨口問。見周子瑜沒有反應,她也不勉強,話題又移往別處。

 

跟湊崎紗夏交談與相處是件舒服的事,她能調節氣氛,掌握每個細節,讓人感到放鬆無負擔。她不會纏得太緊,讓妳有藉口推開她;也不會放任不管,讓妳有機會淡忘她。不過那也要她願意這麼做,她向來恣意妄為。

 

以前兩人牽手是周子瑜緊緊牽著湊崎紗夏,現在反過來,是湊崎紗夏緊緊牽著周子瑜,卻怎麼樣都不知道該如何留下周子瑜。

 

湊崎紗夏讓周子瑜在原地等著,自己走向花販。

 

周子瑜漆黑的眼眸倒映著湊崎紗夏的身影,不自覺地跟了上去,她想起記憶裡那朵藍色的小花,她從來沒說過她喜歡,所以湊崎紗夏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有一本筆記本,裡頭藏著那藍色的花朵。

 

穿著藍灰色工裝的男人撞了下周子瑜的肩膀,他手上的東西散落一地,袋子裡的蘋果往四面八方滾,連聲道歉。

 

周子瑜像受驚的小動物縮回與男人濕熱手掌相碰的左手,瞳孔微縮。

 

湊崎紗夏、班迪大樓、下車的乘客。

 

僅僅是在湊崎紗夏四個字出現在周子瑜腦袋時,周子瑜的大腦在訓練下已經組織出一個故事,她下意識地扯過湊崎紗夏,擋在她與班迪大樓之間,不及防地,耳邊響起槍聲。

 

流彈打入周子瑜的左腹。

 

湊崎紗夏倏地睜大眼,周子瑜在她眼前不自然地踉蹌、身體震盪,像被凹折的花。

 

從班迪大樓頂樓來子彈打在周子瑜的背上,一槍打在心臟後方,一槍打在胸口。

 

不過眨眼間,湊崎紗夏滿手都是周子瑜的鮮血,火燙的絕望。

 

周子瑜失神地看著湊崎紗夏,腦中的那朵藍色小花,漸漸地紅了。

 

 

 

 

 

 

 

 

 

 

 

 

 

 

 

 

 

鐘樓指針的聲響很大,一格一格地順時鐘晃動,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齒輪卡頓的機械聲響似乎只是錯覺,指針又搖搖晃晃地開始移動。

 

秒針從九到八、七、六……

 

周子瑜不在湊崎紗夏的懷抱,後背沒有兩個血窟窿,蘋果還沒滾到車輪底下,一旁咖啡廳的杯子反重力回到桌上擺放安好。

 

喀地一聲,齒輪的卡榫又咬合地剛好。

 

秒針從六移往七。

 

碰碰兩聲,子彈撞擊地面,又連著兩聲,班迪大樓頂樓的兩人癱軟倒下。

 

湊崎紗夏抱著周子瑜往旁邊閃躲時,已經有人舉槍對著方才下車開槍的人,不待指令,那人已沒有呼吸心跳。

 

四周的尖叫聲不斷,人群踩踏,湊崎紗夏還沒從剛才的那一幕回神,周子瑜左腹的傷勢血流不止,沾染到湊崎紗夏的衛衣上。

 

周子瑜雙眼迷茫,頭昏腦脹,顯然不曉得她怎麼從剛才那個路燈到這個路燈下。

 

從坐在咖啡廳的林娜璉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噁心,只有湊崎紗夏可以在她發動能力的範圍內「無視」她的能力,在發動技能時間倒流到重新流動的時點,湊崎紗夏都能行動自如。

 

林娜璉永遠忘不了那天她想給傳聞裡的二老闆一個惡作劇,她看著湊崎紗夏保持著笑吟吟的模樣,也惡劣一笑,一直到她走到湊崎紗夏的面前,她才猛然從那雙眼裡看見流轉的光華,冷涼又不屑,是她人生裡最震撼的一次教訓,從此她的野心只放在第一軍團行動指揮的位子上。

現在林娜璉又隔著奔逃的人群中看見那雙涼薄的眼與淺淺的笑。

 

啪擦。

 

林娜璉手裡咖啡杯的把手被她捏碎,莫名出一身冷汗,她抿起唇,腦袋能想到的只有:糟糕。

 

家族士兵很快平息騷動,幾人來無影,去也不留痕跡。

 

周子瑜在林娜璉宅邸的診療室取出子彈。

 

林娜璉的能力過於強大,卻受限於範圍與可以掌控的秒數,她從來沒想過今天計畫會橫生這樣奇異的變數,自然也沒能在第一時間使用能力,還好她從湊崎紗夏的表情判斷出周子瑜肯定不是一般人,否則她毫不懷疑湊崎紗夏能親手掐熄她頭上充滿野心的火。

 

林娜璉在門外等待著,不免湧起煩躁,她來回踱步,一轉頭就看本該是在裡面的湊崎紗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林娜璉像塊軟糖一樣一縮,下意識地確認自己的頭還黏在脖子上。

 

讓二老闆當誘餌在街上閒晃引出臥底這種損招只有林娜璉想的出來,她也不過是仗著有點交情,隨口一提,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對湊崎紗夏的能力有把握,誰知道湊崎紗夏玩兒似地答應,還真的飛來第四大城麥貝伊。

 

對湊崎紗夏來說,那幾人比蟲子還不值一提,她就是想看看她的Puppy會不會嚇得掉眼淚。

 

確實收到意外的效果,她沒想過周子瑜會擋在她身前,也沒想過她會想毀了一座城。

 

林娜璉如果再沒看出周子瑜在湊崎紗夏心裡的地位,她就白長一雙眼睛,就算周子瑜是湊崎紗夏傳聞裡其中之一的omega,那也絕對是最特別的那個。

 

「我就不打擾……」林娜璉在嗅到一絲甜膩的氣味時,臉色唰地慘白,不顧bug本人就在自己眼前,將時間倒回還沒有任何氣味從房裡傳出的那一刻,捏住鼻子拔腿而逃。

 

這個舉動確實讓湊崎紗夏對這隻兔子精的信任度上升一分,不掩飾自己猜出來的結果,也不掩飾自己的畏懼。

 

湊崎紗夏推門而進,omega醫生顫顫巍巍地交代著病人身體狀況與如何照顧傷口,接著跑得比林娜璉還快,邊跑邊罵,明明同是第一軍團第一組的人,所有人都丟下她跑得飛快,整個宅子空蕩蕩的,只有士兵守在外。想也知道是那隻已經當上幹部的兔子帶的頭,跟兔子同一組,什麼不會,跑最快。

 

躺在床上的周子瑜意識很清楚,她沒有那麼脆弱。曾被關在水牢裡,不能坐、不能睡,好幾天沒闔眼,她也都挺過來,那種折磨與槍傷是不能比的。

 

湊崎紗夏要抱她,周子瑜也沒有反對,診療室都是血腥味。

 

周子瑜感覺得出湊崎紗夏在生氣,但仍舊走得穩當,甚少晃動。

 

湊崎紗夏沒有把周子瑜放到床上,而是自己坐在床上,把周子瑜抱在懷裡,她低頭看著周子瑜,輕聲說:「下次不要做多餘的事。」

 

湊崎紗夏用那種輕軟的調子說話,周子瑜又有一種她像小時候一樣彆扭地撒嬌的錯覺,但也掩蓋不了刺耳的事實,周子瑜淡道:「不過幾天就能下床,不會耽誤工作的進度。」

 

養傷幾天跟發情期差不多的意思,反正做不了什麼事。

 

Pup.」湊崎紗夏擰著眉,下意識地摸周子瑜的後背,沒有傷沒有血, 心臟在跳動著。她無法解釋她當下的想法,她也不會告訴周子瑜。

 

毀了一座城,也不及一個周子瑜。

 

湊崎紗夏指腹摸著周子瑜的嘴唇,慵懶地上揚著嘴角,涼雪的氣味一點也沒讓周子瑜降溫,皮膚反而更燙。

 

周子瑜避開湊崎紗夏的手指,她幾乎被湊崎紗夏控制住移動範圍,狠狠地剜湊崎紗夏一眼,在湊崎紗夏的唇即將碰到她的嘴唇時,周子瑜抿起唇。

 

湊崎紗夏一歪頭,清泠的笑聲落在周子瑜耳畔,她咬著周子瑜的後頸。

 

「不疼?」湊崎紗夏玩味地看著周子瑜,手指在包紮過的地方虛晃,得到冷眼後,她無所謂地用衣袖拭去周子瑜背後的汗,將周子瑜輕輕地放在床上,用手指揩去周子瑜臉上的汗,「行,是我比較疼。」

 

湊崎紗夏悄悄地握一下周子瑜有些涼的左手,沒有放肆,握一下就鬆開。

 

心疼。

 

周子瑜心臟重重一跳,閉上眼,彷彿回到她第一次看見湊崎紗夏在心裡喊她名字時。

 

雖然流彈未傷及器官、血管,但不可能沒有傷到佈滿神經的腹膜,此處神經對痛極為敏感。呼吸時橫膈模一上一下的動,湊崎紗夏注意到周子瑜極輕淺的呼吸就知道肯定很疼,她抱著周子瑜時,不敢讓周子瑜動一下,即便如此,周子瑜還是出一身的汗。

 

說實話,周子瑜取出子彈後躺著也疼得緊,是難以忍受的疼,方才在湊崎紗夏懷裡還好過一點。

 

水果糖的酸甜味徹底佔據房間。

 

周子瑜疼到想換個姿勢,剛抬起腰,一陣劇痛讓她臉色唰地慘白,冷汗直流。冷熱在體內撞擊,比在丟進水牢還要更難受,什麼姿勢都疼,她都不知道原來她這麼不能忍疼,明明以前一個人也這樣過來,現在多了一人就不行。

 

在周子瑜的溫度持續升高,信息素越發甜膩後,兩人都意識到剛才的標記沒有用。

 

周子瑜感覺痛覺被加倍放大,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時間過得極慢,一分一秒都在疼,極度的疼,疼到反胃。她乾嘔一聲,疼得她直接坐起來,更加難忍。

 

周子瑜要疼瘋了,發情期讓她的身體變得更加敏感,所有的神經刺激在腦袋全都放大幾倍。

 

湊崎紗夏緊緊地抿嘴,表情難得有不知所措的錯亂,她聲音乾啞,「我去找醫生。」

 

周子瑜有些意識不清,以為湊崎紗夏要走,她扯過湊崎紗夏的衣領,紅著眼眶,抖著嘴唇說:「別走。」

 

那年她也是這樣乞求,但湊崎紗夏走了。

 

湊崎紗夏的腦袋嗡嗡嗡地,眼睛倏地紅了,緊緊地擰著眉,忍著一陣一陣湧上來的澀意,她將周子瑜按回床上,抖著聲音,胡亂地哄著,「不走......躺著......別、別動......

 

周子瑜包紮好的腹部在滲血,繃帶紗布被血水一點點染紅,暈開成極盡盛放的曼珠沙華,妖冶瑰麗。汗濕鬢髮,眼尾泛紅,卻仍舊丰姿冶麗,絕世無雙。

 

湊崎紗夏動作不輕卻柔,她怕周子瑜再動,疼的更厲害。

 

情慾翻湧,吞噬理智,周子瑜漸漸地忘卻疼,左手緊抓著床單,右手攀上湊崎紗夏的背脊,野性凌亂卻又性感,她的面上佈滿紅暈,情動之時難耐地扭動腰肢,被溫軟的掌心拿捏住,怎麼樣也掙不開,她狠狠地蹙眉,似泣似怒,想要發難喉間傳出的卻是低柔的吟唱。

 

周子瑜不曾這樣纏人,含著淚的眼眸如盪開湖水, 勾引又挑逗。

 

湊崎紗夏一手捧著周子瑜發燙的臉蛋,「Puppy,我是誰?」

 

周子瑜勉強睜開眼,失神的眼中沒有聚焦,看著湊崎紗夏,迷迷濛濛的。

 

湊崎紗夏恍然想起她不在的那幾年,周子瑜也是一個人度過,又想起那孩子氣的誓言,她不死心地在附在周子瑜耳邊問,反覆問,卻得不到回答。

 

周子瑜眨眨眼,她又不是沒聽見,只是不想答,漆黑的眼中有幾分清明,湊崎紗夏的髮絲散落她胸口,如兒時一般偏過臉生氣地緊抿下唇眼眶泛淚。

 

周子瑜瞧見了,竟然覺得有些暢快,暢快後又是一種空落落的,什麼也抓不住的寂寥,她緊緊地閉上眼。

 

本以為湊崎紗夏那樣的性子會胡來一通,非要聽到回答不可,可湊崎紗夏溫溫柔柔的,順著周子瑜的喜好來,一直到結束都動作都輕緩繾綣。

 

周子瑜雙眼迷離,手沒有力氣再抬起,她意識掙扎半晌,眼皮還是緩緩闔上。

 

湊崎紗夏見周子瑜乖順地睡著,她指尖滑過周子瑜的眉眼,偷偷地抓起周子瑜的左手,在掌心輕吻。

 

子瑜。

 

周子瑜眼皮一動,在夢裡又見到那年湊崎紗夏拿著一朵藍色小花,喊她的名字。

 

子瑜。

 

 

********

 

 

 

刺字其實沒有給周子瑜帶來多少困擾,不如說是帶來好處。

 

街上的小混混總是欺善怕惡,刺字一事傳出,沒有人想去觸Minatozaki家的霉頭。

 

周子瑜被上次湊崎紗夏的反應傷心,見到湊崎紗夏時有些緊張。

 

湊崎紗夏也彆扭,總覺得在心裡把周子瑜當作自己人是一回事,直接被周子瑜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被關在書房時就整日煩躁地走來走去,看到周子瑜就更煩躁。

 

周子瑜這個月來為了早點弄清楚自己的能力,到處亂摸,發現只有左手的觸碰是有效的。觸碰的那一瞬間她可以讀到對方當下的想法,觸碰的時間一久,被觸碰的人像是一本書任由她翻閱,她可以看到對方所有的秘密,同時她也發現戴上手套的話,她可以避免讀到每個意外觸碰到的人的想法,只是觸碰的時間長,她還是可以自由地翻閱對方的一切。

 

周子瑜把她知道的都告訴湊崎紗夏,這本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她毫無保留地相信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聽完只覺得周子瑜天生就會是很優秀的臥底,是omega,還能讀心。

 

Puppy妳是我的。」湊崎紗夏擰著的眉,再次向周子瑜確認這個事實,這樣孩子氣的話她只會在周子瑜面前說。她對於無可捉摸的未來並不害怕,她只怕周子瑜會因為是omega,會讀心,而被家族擺到更適合的位子,離開她的身邊。

 

周子瑜沒有說話,右手拉起湊崎紗夏的手,湊崎紗夏的手停頓了下沒有掙開,周子瑜又把手晃了晃,露出微笑,知道湊崎紗夏相信她。

 

薩勒托南比兩人之前住的小島還要北,一般冬日也不下雪,卻沒想到在湊崎紗夏出來這天下起小雪。

 

周子瑜很興奮,拉著湊崎紗夏的手,把窗戶打開,兩人伸手接雪花。

 

湊崎紗夏沒多大的興趣,她很小時候見的多了,雪花化在手心,不一會兒手指就變得冰涼,湊崎紗夏撇嘴,把手放到周子瑜面前,「冷。」

 

周子瑜想起先前湊崎紗夏要是跌了,總是把手伸出來,她就會吹一吹,她現在習慣性地就吹兩口,湊崎紗夏把手縮回去,「更冷了。」

 

湊崎紗夏往樓梯走,周子瑜忙不迭跟上,猜不出湊崎紗夏的心思,湊崎紗夏的手在走動時自然擺動,蹭過周子瑜的手背,周子瑜看著湊崎紗夏的側臉,兩三次後,她牽起湊崎紗夏的手,暖呼呼的,跟她的手比起來一點都不冷,疑惑地又看湊崎紗夏,沒有反應她才繼續牽著。

 

在周子瑜看不到的另一面,湊崎紗夏悄悄地挑起嘴角。

 

周子瑜一邊哇地感嘆,看著雪花飄落在樹葉、欄杆、湊崎紗夏的髮尾,所有的一切都很新奇,這是她來到薩勒托南第一次笑得這樣燦爛,天真爛漫。

 

驚喜勁過去後,周子瑜領著湊崎紗夏在後花園隨意亂逛,安靜地沈浸在雪景中,她看到一小撮推積的雪,小心地捏起,轉頭笑喊:「サナ,這是妳!サ......ナ?」

 

心臟重重一跳,血液湧上嘴唇,又麻又癢。

 

輕柔的吻與雪碰到了周子瑜的唇,又軟又涼,雪即化開。

 

湊崎紗夏得逞,高高地揚起下巴。

 

周子瑜不明所以,湊崎紗夏沒有說為什麼,她也只是傻傻地笑,冰涼的手指捂住通紅的耳尖,等回到房間,洗好澡,涼雪的氣味還在,她輕嗅自己的手腕,才後知後覺地意味出什麼。

 

湊崎紗夏才是小狗狗。

 

隔天周子瑜這麼說的時候,好像抓住湊崎紗夏的小辮子一樣得意。

 

湊崎紗夏沒有反對,只是眨巴眼睛,一副純良的樣子。她招手,周子瑜湊過去,她讓周子瑜坐在她腿上,頭一偏,叼著周子瑜的後頸,咬一口。

 

周子瑜屈指彈了下湊崎紗夏的額頭,湊崎紗夏吐舌頭。

 

周子瑜對這些事沒有什麼概念,總覺得湊崎紗夏在逗她玩,湊崎紗夏還是那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孩子,沒有變,不過在掐著湊崎紗夏臉頰時,她有點可惜沒有像以前一樣又軟又胖乎乎。

 

二月即將開始下學期,湊崎紗夏初中一年級只讀上學期就重新申請家教自學,周子瑜則繼續上學,走上家族規劃的路線。

 

生活沒有變化,周子瑜不用像其他人一樣在這年紀聽從家族的指令當士兵的打手、跑腿來獲取加入家族的機會。湊崎紗夏開始接觸家族事務後,家族未來的二老闆會是誰,每個幹部心裡門清, 一些有野心的幹部讓所屬軍團底下的士兵試探幾次後,認定湊崎紗夏肯定有「特殊能力」,加之先前隨意刺字的性子,與老闆一樣不可捉摸的能力以及乖張自我的性子,又讓那些人收起心思。

 

湊崎紗夏偶爾會穿著校服翻牆到學校裡,趴在頂樓欄杆上,等著周子瑜下課。

 

有些其他學校的alpha會來校門口等自己的omega,即使是同一個學校,不同班的alpha也總能在一下課就出現omega的教室外等著。不管是alphaomega或者beta,已分化或未分化的,校園裡充滿青春的費洛蒙。

 

周子瑜也不知道湊崎紗夏怎麼偷跑出來的,湊崎紗夏總是在頂樓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周子瑜問了,也只是打個呵欠領著周子瑜下樓。周子瑜揣著這個小秘密,心底還是高興的。

 

到了初三,比周子瑜還要小半年的湊崎紗夏,臉頰肉已經漸漸消失,顯得鼻樑更加高挺,可以看出以後是個美人胚子,優越的外貌與平時慵懶隨性的模樣挺招人喜歡的,一雙琥珀色的眼顧盼生姿,笑起來就更好看。

 

男孩女孩都有對湊崎紗夏暗送秋波或明晃晃示愛的,湊崎紗夏有時會勾起淺淺的笑,若有似無地勾引,無比危險,周子瑜看到了就面無表情扔下湊崎紗夏走得更快。湊崎紗夏心情不佳時,仍是笑著,懶懶地揚起嘴角,即將失去耐心的信號,周子瑜總會在轉角摸摸湊崎紗夏的腦袋。

 

青春期的心思對未知的一切蠢蠢欲動,薩勒托南本地的孩子五官高挺深邃,挺早熟的,性格大膽又熱烈,校門口常能看到omega尖叫或開心地撲進alpha的懷裡,有一回湊崎紗夏正好瞧見了,歪著頭看周子瑜,周子瑜不明所以,也歪著頭看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等了半晌,撇嘴,走得更快,周子瑜快走兩步,牽起湊崎紗夏的手,湊崎紗夏又慢下來。

 

周子瑜略落後湊崎紗夏,她看著湊崎紗夏飄蕩的百褶裙擺,總覺得要提醒一下太短了,好多人都會看著湊崎紗夏的腳,但又搖搖頭,都要畢業了,而且湊崎紗夏也不是這裡的學生。

 

在拐彎處,湊崎紗夏突然停下腳步,沒有防備的周子瑜低著腦袋撞進湊崎紗夏懷裡,她一腳踩在湊崎紗夏的牛津布洛克鞋上,失去平穩,著急地抓住湊崎紗夏的飛行夾克。

 

湊崎紗夏攬著周子瑜的腰,把手忙腳亂的周子瑜虛虛地提一下,周子瑜才終於站穩,非常狼狽地紅了臉,都是因為她在看著湊崎紗夏的腳,這麼一想,她又怕湊崎紗夏生氣,抬頭看眼色。

 

湊崎紗夏扣著周子瑜的腰一按,與周子瑜緊緊相貼,鼻尖都是水果糖的酸甜氣味,然後若無其事地鬆開,哼著小曲往前走。

 

猜測心思多過於說出口的年紀,少年的躁動總難區分因為是盛夏的太陽,還是因為妳。

 

無數次偶然觸碰,無數次意外地對上眼,都不是巧合。

 

湊崎紗夏逃家教的時間更多了,那些課程太容易,而周子瑜對湊崎紗夏來到學校沒有過多的懷疑,湊崎紗夏在她身邊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即使學校的課程更簡單,她也從未細想過原因,湊崎紗夏偶爾會跟她一起度過一兩堂的課程,就像她們是同學。

 

有次,周子瑜偷偷在課本上寫湊崎紗夏的名字,湊崎紗夏突然咬著她耳朵,「恩?」

 

周子瑜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滿臉通紅地被點起來念課文,耳邊還聽的見湊崎紗夏的笑聲,可所有人都看不見湊崎紗夏,丟臉的只有周子瑜,周子瑜氣得寫下湊崎紗夏是小狗

 

湊崎紗夏利用家族裡另一個孩子的能力,掩蓋她來過課堂的痕跡,抹去她曾一起在戶外嬉鬧的記憶。

 

她會在早晨時分,坐在周子瑜的隔壁桌,托著腮盯著讀課本的周子瑜,周子瑜也會偷偷瞧著她。有時候來得晚了,中午直接把桌子併在一起,吃著周子瑜便當裡的菜。

 

湊崎紗夏會在周子瑜的課本上塗鴉,丟給周子瑜沒有意義的小紙條,偷看周子瑜的考卷成績,在周子瑜擦窗戶時蓋一個掌印,再給一顆水果糖。但湊崎紗夏最喜歡做的事是挑在一星期裡的體育課出現,當周子瑜的暖身搭擋。

 

夏日的運動服輕薄軟又透氣,只是青春期的孩子體溫總是高熱,手掌相牽總會有快要冒汗的錯覺。

 

周子瑜總是非常緊張,她把心跳過快的原因歸在她害怕自己意外窺探湊崎紗夏的內心。

 

湊崎紗夏什麼熱身都不做,只有跟周子瑜靠在一起的拉筋跟暖身她才願意動作,抒展筋骨時常常可以看見周子瑜有些狼狽的模樣,她們會望著對方笑鬧,或是在換動作彼此胸背貼合,熱氣蔓延,那時,她總會覺得她揣著一顆水果糖,就要在陽光下化了,竟有些慌亂,額角冒汗,就怕其他人知曉水果糖的氣味。

 

她最喜歡仰臥起坐,她會壓著周子瑜的腳看著周子瑜嘻笑,讓周子瑜笑著起不來;在周子瑜幫她壓著腳時,每一次的起身都輕輕地碰一下周子瑜的嘴唇,像嘬一口她喜歡的水果糖,等周子瑜紅著臉偏過臉時,就嘬一口柔軟臉頰。

 

有一次,周子瑜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惡作劇,卻在離湊崎紗夏越來越近時,紅著耳根,用鼻尖輕輕地碰一下湊崎紗夏的鼻尖,然後再也不敢看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感覺好多羽毛搔癢自己的胸口,悄悄地也紅了耳朵。

 

初中畢業的那個晚上,湊崎紗夏給周子瑜一把藍色的花束——藍色的勿忘草。

 

與兒時一樣的花,與兒時一樣周子瑜沒說喜歡,但湊崎紗夏仍是把花放到周子瑜手裡。

 

沒有說我喜歡妳也沒有在一起。

 

周子瑜很溫柔地拿起花,湊崎紗夏的表情就像小時候蹲在門邊給她道歉一樣,彆扭但可愛。

 

有的時候言語並不是必要的。

 

湊崎紗夏忽然親了下周子瑜的嘴唇,周子瑜睜圓眼,手下意識地擋了下,但花朵也隔不開兩人的距離,鼻尖幾乎是碰著鼻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裝載著薩勒托南所有的星星,毫不遮掩的喜歡。

 

Puppy.

 

周子瑜聽到湊崎紗夏在她耳邊輕輕喊著,她被蠱惑似地環著湊崎紗夏的腰,涼雪的氣味是如此溫暖。

 

湊崎紗夏含著周子瑜的下唇,嚐到水果糖的滋味,涼雪在周子瑜口中化開。

 

熱烈又純粹的喜歡一旦顯露,就再也藏不住。

 

「サナ。」

「子瑜。」

 

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往後回首,青春寫滿彼此的名字。

 

花季雨季,有著一顆無所畏懼的心,曾經害怕被奪走的,如今牢牢握在手裡。

 

只是年輕總不知喜歡的熱度也會灼傷人,忘記不說出口的話是無法傳達給對方。

 

湊崎紗夏雖不再去課堂,仍是在周子瑜的高中來去自如,百年的校園佔地遼闊,攀爬的藤蔓訴說著年代,有許多學生不曾到訪之處,尚未修葺的是歷史的美。

 

湊崎紗夏總在老舊的花坊等著周子瑜,那是過去用來當作園藝專科的工藝教室。

 

少年人發育得快,身體在抽高,面容也漸漸長開,像是緊縮的花苞一點一點地撐開,由青澀轉往成熟,半遮半掩,待開未開的花兒特別地美,別有一番風情。

 

湊崎紗夏摟著周子瑜盈盈一握的腰,偏頭就吻她,咬著下唇,含著舌頭,深入的佔領與勾引,在周子瑜迷亂不防之際,雙手托著她,讓她坐在木質的窗台上。

 

周子瑜微喘著氣,垂眸看著湊崎紗夏,湊崎紗夏由下往上看她,眼睛大又亮,十分好看,她知道湊崎紗夏很喜歡這樣的姿勢,她也喜歡。從這個角度她可以透著光,更清楚地看到湊崎紗夏眼裡的自己,以及湊崎紗夏賣乖的小表情。

 

賣乖是周子瑜這樣想的,湊崎紗夏絕對不喜歡被俯視,卻獨獨被她俯視還撒嬌求摸的模樣。

 

湊崎紗夏喜歡這樣親暱周子瑜是因著周子瑜腳不著地,所有的重心都會在她身上,她雙手撐在周子瑜雙腿的兩側,周子瑜哪兒都去不了,不論周子瑜低頭、偏頭、仰頭,表情都藏不住。放低點姿態,周子瑜就放下矜持會摸她的臉、摸她的腦袋,還會親她的耳朵。

 

湊崎紗夏摸摸周子瑜光滑細膩的後背,然後是腰腹,omega的身體柔軟,鍛鍊要比其他人費勁,周子瑜還在長身體,有些清瘦,身上沒多少肉,自然長不出多少肌肉,腹部緊實又柔軟,手感挺好的。一寸一寸往上,輕柔地摩挲著最靠近胸口的肋骨,往後又撫上周子瑜形狀漂亮的蝴蝶骨。

 

十幾歲的孩子身體熱,周子瑜額上濡汗,想拿出湊崎紗夏的手,側腰驀地被輕揉,她一顫,像是被觸到癢穴,整個人縮了一下,橫湊崎紗夏一眼,清冷的眉目都染上一點媚。

 

湊崎紗夏叼著周子瑜光潔的下巴,循著氣息往上含著周子瑜的嘴唇,吻的肆意又任性。

 

氣息交纏,不知過去多久,周子瑜腦袋糊成一團,漸漸連風吹蟲鳴都聽不見,膝蓋彎一軟,恍惚間忘記自己坐著,險些以為自己站不住,往前傾倒,心臟重重一跳,著急地圈住湊崎紗夏的脖子,一下子睜開那雙氤氳的眸子。

 

湊崎紗夏愛極周子瑜這個模樣,沒有出言調笑,垂下眼睫,安靜地摟著周子瑜,靠在彼此的肩上平復過快的心跳。

 

湊崎紗夏就喜歡周子瑜這樣坐的筆直筆直的,一點一點化在自己手裡。

 

是她喜歡的水果糖。

 

周子瑜趴在湊崎紗夏的肩上微微睜眼,手指捲著湊崎紗夏的長髮玩,盯著不遠處的雜草出神。湊崎紗夏身上有其他的香氣她並不是第一次察覺,總是不相同的、偏成熟一點的氣味,不像她是孩子氣的水果糖。她輕輕地蹙起眉,她應該更信任湊崎紗夏,但是不自信的是她自己。

 

因為湊崎紗夏值得很多人喜歡。

 

「背我。」周子瑜的聲音是與清冷外表不同的軟糯。

 

湊崎紗夏先哼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身就把周子瑜從窗台上背起來,笑意明媚。

 

周子瑜把左手伸到湊崎紗夏面前,湊崎紗夏想也沒想地輕吻地掌心,周子瑜縮回手,輕笑地說「癢」。分明湊崎紗夏想的全是她,何以她還會感到不安?

 

湊崎紗夏興致高,在荒蕪的後校區東奔西跑,讓周子瑜有些慌張地緊緊地抱住她,腦袋幾次磕到一起,她還是蹦跳著,久違地像孩子一樣調皮。

 

周子瑜散去整日課堂上的煩悶與隱隱的不安,咯咯地笑著。

 

湊崎紗夏想背著周子瑜走回家,周子瑜覺得招搖,拒絕了。

 

薩勒托南總不能讓她們安心。

 

湊崎紗夏說:「以後在沒有那些人的地方,我想背著妳回家。」

 

湊崎紗夏的臉蛋紅撲撲的,有幾分青澀稚氣,周子瑜喜歡她那樣笑著,點頭答應。

 

兩人沿著河畔走,這個年紀還不懂掩藏,即使懂的,也還沒學會怎麼才能藏好自己的眼神。

 

自以為收斂而克制,在別人眼裡卻是青春的肆意與炙熱。

 

湊崎紗夏在街區租下一幢屋子,假日都窩在這處,像回到小時候,在房裡大鬧,一起說著話直到睡著。兩人世界免不了的,也多了其他雜事。

 

周子瑜是不認為湊崎紗夏會打掃的,甚至不該打掃,所以她沒有提出分工的要求,只在早晨清醒時,默默地掃著地,輕手輕腳的,一轉身卻碰到溫熱的身體,她嚇得後退一步。湊崎紗夏雙眼迷濛地蹲在地上擦著地板,在周子瑜看過來時,像被踩著尾巴那樣兇狠地嘟囔,「這麼早打掃做什麼?」

 

有時候周子瑜還是覺得自己書讀挺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胸腔暖熱之感,她揉揉湊崎紗夏的腦袋,親了下湊崎紗夏的額頭,這樣讓她感覺良好。

 

湊崎紗夏向來得寸進尺,要吻在唇上,還要周子瑜抱她回床上。

 

湊崎紗夏窩在周子瑜懷裡,一點一點往上蹭,直到貼到周子瑜耳邊,「為什麼不喊我一起?」

 

周子瑜對她有無限的包容,否則也不會特意早起做家務,但湊崎紗夏不認為她需要這樣不求回報的付出,她總是擔憂著周子瑜覺得她還是以前那個任性的孩子,現在的一切只是她的恣意妄為,而周子瑜包容她。

 

她喜歡在睡前看到周子瑜,更喜歡在醒來時看到周子瑜。

 

但她不確定周子瑜是不是也如此。

 

「我錯了。」周子瑜搖頭輕聲地道歉,委屈確實沒有感覺比較好,她願意在湊崎紗夏生病時照顧她,在湊崎紗夏勞累時多做一些家務,但自作主張的退讓感覺沒有湊崎紗夏跟她一起的好。

 

很小的一件事也會有矛盾,可以無限延伸到不同的想法與價值觀,但這很正常。

 

這只是開始,這個年紀的孩子只要有人陪伴,做什麼事都樂著。

 

她們見過彼此最純粹的模樣,笑過對方最想藏起的狼狽時刻,經歷過思緒敏感多變的青春期,那時候總覺得就這樣一直到永遠是如此輕易。

 

親吻著彼此的身體,好奇地探索是原始本能,皮膚反饋的熱度是渴求的訊號,肌肉的顫抖是曖昧的暗示,甜膩與清涼的信息素融化於空氣。

 

「喜歡?」周子瑜噙著笑,咬了下湊崎紗夏的耳骨。

 

湊崎紗夏迷濛的雙眼漸漸聚焦,涼涼地勾起笑,垂眸看著趴在她小腹上調戲人的周子瑜,明明紅著耳朵,又非要逞一時之快。

 

湊崎紗夏把周子瑜攬在懷裡,慵懶地呢喃,「妳說呢?」

 

周子瑜倒是心跳很快,久久不能平復。

 

義特利安治安不佳,她曾聽聞老師在講台上大談著omega要討好、服侍好自己的alpha才不需要拋頭露面,以免讓歹人看上。那是周子瑜第一次對omega的身份感到噁心、恐懼,渾身的血液都倒流,指尖冰涼。

 

即便之後她明白命運該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仍舊對老師談及omega那理所當然的態度留有陰影。

 

所有的親吻都是由湊崎紗夏開始,周子瑜總有些僵硬,那些對於omega的既定印象讓她分明也好奇,卻不能如湊崎紗夏隨心所欲。

 

周子瑜只是抵擋不住自己的好奇,不明白為何湊崎紗夏老是喜歡看著她、等著她睜眼,她想不清楚湊崎紗夏眼神裡的意味,便一定要弄清楚。現在她倒是有幾分明白,沒有什麼為什麼,湊崎紗夏感覺好的話,她也覺得好。

 

一旦試探與碰觸成為雙向,微小的火花燃燒到不可收拾,也無人收拾。

 

她們處於朝氣勃勃的年紀,旺盛的體力與姣好的身段,交纏的信息素再也不想分開,沒有抗拒互相吸引的能力。

 

「喜歡嗎?」湊崎紗夏咬著周子瑜的後頸,鼻腔輕哼著,藏不住的笑。

 

鬢髮被汗濡濕,體溫高熱,周子瑜身體一層薄汗,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沒有力氣理會湊崎紗夏的耳語,只輕軟地說:「抱。」

 

周子瑜喜歡在歡愉後,靜靜地與湊崎紗夏相擁。

 

湊崎紗夏也喜歡。

 

僅在假日的密會也像童話一般單純美好,快樂很簡單。

 

但世界的殘酷永遠不會等待她們長大才出現,周子瑜第一次的發情來得突然。

 

17歲的夏天,男孩在中庭給周子瑜遞花,那天是周子瑜的生日。他高歌著薩勒托南傳統的民謠,不在乎周子瑜身上幾乎淡到難以察覺的涼雪味,熱情又真誠地訴說情意。

 

周子瑜只曉得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聽著吉他與渾厚的嗓音竟覺得頭更加地暈眩。

 

淡淡的水果糖氣味似乎給男孩莫大的勇氣,他激動地看著周子瑜。

 

周子瑜臉色一白,抱著懷裡的書推開人群,下意識地往舊校區躲去,她的心臟狂跳,就怕慢一步會被身後的人逮住,天生的本能讓她想尋找湊崎紗夏,等踏進舊校區才想起時間還這麼早,湊崎紗夏肯定還沒來。

 

腳步聲與人聲從身後傳來,周子瑜咬著下唇,眼角發紅,她確實可以對抗比她還高一個頭的男孩,但她的力氣在流失,她不確定她能不能像以往那樣的從容。

 

在周子瑜低頭尋找著銳利的玻璃與石頭時,熟悉的涼雪包裹著她的身體,無比溫暖,一瞬間就紅了眼眶,眼淚落下,她循著溫暖轉身,卻沒有看到人,「サナ?」

 

「噓。」湊崎紗夏的聲音帶著笑,眼裡卻藏著冷怒,她懷裡的周子瑜隨著她的觸碰與她一起隱身在矮牆上。

 

追了過來的男孩受到本能的驅使,瘋狂地尋找omega氣味的源頭。

 

湊崎紗夏胸口湧上翻騰的憤怒與煩躁,有人在覬覦她的puppy,早已知道與親眼所見還是不一樣。

 

試圖往這裡靠近的男孩被飛起的石塊砸得頭破血流,怪叫一聲,終於清醒,忙往外跑去。

 

湊崎紗夏看一眼有些髒污的皮鞋,帶著周子瑜往兩人在河畔邊老舊街區的一幢小房子去。

 

皮膚滾燙的熱度交融了氣息,水果糖與涼雪都化了。

 

對彼此的渴求與佔有,在信息素的催化下,欲望的種子破土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周子瑜死咬著下唇,對於自己的身體癢意與空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羞愧,湊崎紗夏的存在只能讓她安心,並不能讓她接受這樣的自己。

 

湊崎紗夏克制地慾望,慢下動作,愛憐地吻著周子瑜眼睫上的淚珠,「Puppy別害怕。」

 

周子瑜帶著哭腔,抱著湊崎紗夏斷斷續續地說她不喜歡這樣,一切都失去掌握,語無倫次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更像是柔軟的呢喃,極力地壓抑著口中婉轉的低吟。

 

湊崎紗夏脫去周子瑜的手套,讓她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低頭細膩又纏綿地吻著她。

 

一遍又一遍出現的子瑜周子瑜“puppy”,比情書還要讓人動情。

 

周子瑜僵硬的身體在湊崎紗夏身下漸漸軟化,忘卻被動進入發情的尷尬與難受,精緻的面容泛起紅暈的情潮,對未知的恐懼在湊崎紗夏與平時無異的溫柔動作下淡去。

 

她總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如其他人所說的那樣任人予取予求還卑賤地渴求,但她沒有想過會是湊崎紗夏任她予取予求。

 

「不要......

 

她拒絕湊崎紗夏成結標記她。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脫口而出,周子瑜不清楚是因為湊崎紗夏身上有不同其他omega的氣味,還是因為她本身的怯懦,沒有信心能作唯一。

 

湊崎紗夏咬著下唇,顯而易見的愣住,雙眼通紅,少年的心性還沒有被磨去稜角,受到莫大委屈就難以忍住上湧的眼淚,在赤誠地敞露心意後,生氣與受傷的是周子瑜踐踏她的自尊與不信任她的承諾。

 

她交出一顆火燙的真心擺在周子瑜面前,但周子瑜不要。

 

淚水低落在周子瑜胸口,周子瑜的腦袋稍微清醒,不敢看湊崎紗夏有多傷心,但她沒有忍住,心軟地捧著湊崎紗夏的臉細細地吻著,她看見湊崎紗夏腦袋想的不是那些生氣罵她的話,而是反省著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做錯了什麼周子瑜不喜歡她。

 

明明只要集中精神,她就能翻閱湊崎紗夏的一切,可是她不敢,她害怕有一天會遇到跟她一樣的能力的人,從她這裡知道湊崎紗夏所有的秘密。

 

湊崎紗夏氣得很了,往旁邊一躺,不理周子瑜。

 

周子瑜反過來哄湊崎紗夏。

 

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強悍的omega,在第一次發情期還要哄她的小alpha

 

周子瑜與湊崎紗夏同年卻不同學年,現在也比湊崎紗夏稍高一些,哄起來挺簡單的,倒是一不注意用上哄孩子的語氣被咬一口。

 

周子瑜被手一帶,趴在湊崎紗夏身上,臉又紅起,手不知該往擺。湊崎紗夏的身體要比她成熟性感,但很快,聽著湊崎紗夏的心跳聲,她又找回平穩。

 

所謂的其他omega氣味只是混淆視聽,湊崎紗夏一直想藏著周子瑜,從小就是這樣。

 

周子瑜倒是覺得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反正也藏不住。

 

周子瑜跟湊崎紗夏身邊的其他omega都不一樣,不會熱烈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會順從alpha,更不會時刻依靠著alpha。即便是湊崎紗夏知道周子瑜的性子,她有時候都有些摸不準周子瑜在想些什麼,她想知道但是周子瑜不說。

 

周子瑜想的東西太多,她也害怕湊崎紗夏會喜歡上其他人,留她一人在原地;也怕永久標記後,有人拿她來威脅湊崎紗夏,她要是出事,湊崎紗夏的精神不避免地會受到打擊。她擔心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想著未來而看不見湊崎紗夏現在的喜歡。

 

湊崎紗夏至始至終都是希望周子瑜是她一個人的,她所有的行為都是想達成這個目標,但顯然周子瑜不是這樣想。

 

總希望不說出口,對方也能知曉心意。

 

並不是不歡而散的談話,只是彼此認為對對方最好的方式不被對方接受。

 

退下的熱意又重新升溫,湊崎紗夏提出幼稚又充滿占有慾的約定。

 

「以後的每次發情期,妳都只能有我,不准對別人......

 

剩下的只個字消失在唇齒間,即使是說的,湊崎紗夏也不願意。

 

湊崎紗夏對有關周子瑜的一切小氣,不樂意分享。

 

然而她們從學校離開的那一幕還是被人見到。

 

湊崎紗夏同父異母的弟弟剛分化成alpha不久,在別墅庭院裡堵住湊崎紗夏的路,嘻皮笑臉地問:「周子瑜是吧?人呢?該讓大家見見了吧?」

 

家族裡幹部的omega一直被當成是公共財,沒有地位,要服侍所有的幹部,這是一種文化。湊崎紗夏見過她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的生母被當作玩物,那個男人置之不理。所以她才對周子瑜分化成omega本能的感到恐懼與無能為力,現在第一次發情期結束,就有人找上門。

 

還是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傢伙。

 

在看都沒看到人就被一腳踹在胸口,腦袋砸在噴泉的石刻上,男孩嚇得連我是他兒子這種話都沒敢說出口。湊崎紗夏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面前,宛如惡鬼,他相信湊崎紗夏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老闆的兒子,哆嗦著求饒,下跪道歉。

 

湊崎紗夏的行為讓其他暗地知道周子瑜是omega又垂涎姿色的幹部有些惱,但讓無動於衷的湊崎紗夏變了臉色的是她的父親笑著說:「把周子瑜送過來。」

 

湊崎紗夏對上那雙同樣琥珀色卻森冷喋血的眼眸,腦袋空白卻仍舊說著:「我不要」,只是,周子瑜已經自己跟著幹部來到老闆面前,她不願意湊崎紗夏因為她被折翅。

 

老闆搖晃手裡的紅酒,唇邊的笑優雅,目光像在審視藝術品,一寸一寸地撫摸標緻的皮囊。

 

「脫掉。」

 

輕緩的兩字如驚雷落地。

 

湊崎紗夏紅著眼暴漲的信息素,身形一瞬間消失,一聲槍響與巨大的碰撞聲。

 

湊崎紗夏撞在書櫃上,而老闆的肩膀被子彈擦過流血,他的臉上沒有怒意,仍是笑。

 

周子瑜拉住老闆,阻止他靠近湊崎紗夏,就只是當一個小女孩為了伴侶而著急,那男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有意思。」

「有意思。」

 

周子瑜平靜地說出他心中所想,與他同一時間開口。

 

男人的面容在一瞬間扭曲,反手就打周子瑜一巴掌,打完才又哈哈笑起來,眼神陰翳,「確實有意思。」

 

周子瑜耳朵嗡嗡嗡的,還算鎮靜,只有再次開口時,因疼痛而蹙眉,「我想入會。」

 

家族不收omega,不論體能與謀略,omega只要發情就可能被對家拉走,除非是具有能力omega與培養的臥底。入會的omega不會被分享,除了在入會前已知的人外,omega的身份不會被透露,尤其能力者的資料完全隱密。相對的,入會就屬於老闆底下的士兵,被抓在手心裡,任其擺佈。

 

男人抖了抖西裝,本來知道周子瑜是omega的只有一些有管道的幹部,這種事一點也不重要,他不過想看看許久沒見的女兒,殊不知得到意外的驚喜。

 

總歸是走上同一路。

 

沒有入會儀式,沒有在眾人前宣示,但有老闆的指令,周子瑜成為家族的一員。

 

兩人回到在河畔街區的小屋,湊崎紗夏垂著眼眸不高興,拿著紗布包裹著冰塊輕輕地貼在周子瑜的臉上,拒絕周子瑜想檢查她身上的傷勢。

 

與其說是隱形,不如說是「無視」人類的視覺,剛才她也明顯感覺到她「無視」那個男人的能力,所以才能傷到他,也才沒有被抓住。做得到的,只要找到方把把能力使用到極限,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她時,她就可以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周子瑜皺著眉,她們都不清楚那男人的能力,湊崎紗夏太冒險了。

 

「這都會是我的,妳也是。」

 

湊崎紗夏偏頭又露出耳釘,眸子熠熠生輝,風華正茂,年少輕狂。

 

這次周子瑜沒有再躲進棉被裡否認,她意會過來湊崎紗夏每次的衝動都是在那男人面前展示對她的保護,她心中悸動,卻刻意露出腫起的臉頰,調皮地問:「這樣妳也要?」

 

湊崎紗夏輕輕地吻著周子瑜的掌心。

 

那之後,兩人不再住在佔地遼闊的別墅莊園,而是在小屋裡過著兩人生活。家族底下分為軍團,軍團以下分為幹部的支隊,底下的士兵又分成好幾個組,是家族的最小單位,通常幾人居住在同一層樓,生活在一起。周子瑜既然入會,那麼縱使住在一起也無妨,沒有人會去管她們是不是同一間房,甚至底層的士兵都不曉得周子瑜是omega

 

周子瑜感覺跟湊崎紗夏搭擋的滋味很新鮮,她竟還覺得穿著西服的湊崎紗夏那笑意不達眼底的模樣有些令人心動。

 

或許是仗著湊崎紗夏的強大而鬆懈,周子瑜在一次潛入的行動意外被一名傭兵逮住,她看著對方陰狠的表情,左手翻閱他的人,右手一指,著急之下腦中所想竟在對方腦中書寫成一道指令:忘記你要做的事

 

那男子登時鬆手,神情茫然,周子瑜在對方愣神時,快速解決他,頗是驚奇地看著雙手。雖情急之下下達一道有些蠢的指令,但也挺有趣的。

 

左手翻書,右手寫書。

 

荒唐又肆意的青春年華在周子瑜遠渡重洋至他國深造與湊崎紗夏被派往第四軍團時戛然而止。

 

湊崎紗夏確實比周子瑜還要聰穎,只是她的身份與面容不如周子瑜那樣容易偽造假身份,周子瑜從與家族掛鉤的政府官員手裡拿到推薦名額,主攻軍事談判、心理學,有別於一般畢業後即服役的軍校生,除一般訓練,更像是普通大學生。

 

在軍校當大學生的生活仍是枯燥乏味,周子瑜耐得住孤單與沉悶,宿舍與教室兩點一線的生活。在第一學期結束時,她拖著行李箱,往家族安排的住宿小區去。

 

在門廊處,一個穿著淺灰綠寬袖雪紡衫的女人勾著嘴角。

 

周子瑜眼眶一熱,丟下行李箱,朝湊崎紗夏跑去,剩下兩三步時,又有些侷促地腳步遲疑,湊崎紗夏上前將人抱在懷裡,乾乾淨淨的涼雪氣味,周子瑜緊緊地抱著湊崎紗夏。

 

親眼看到才覺得彼此都有些不一樣,穿著與面容都成熟不少,但相處卻彷彿回到剛拉起手時的羞澀,直到被點燃慾望的火花,才又重新想起藏在骨子裡深刻的愛。

 

聚少離多,每一次的見面都像是驚喜。

 

直到周子瑜大三學期結束,休學回國,編排入第九軍團,不在學校留下任何照片與正式紀錄,由家族內部人員抹去痕跡,即使追蹤也僅能尋到使用該假名的替身。

 

周子瑜的態度在遠距離中軟化,她無法抗拒地思念湊崎紗夏的嗓音與溫暖,湊崎紗夏一直在更多時候是領著她往前的那個人,溫柔又沈穩,能在遠洋的電話中化解周子瑜的不安與低潮。

 

只是周子瑜沒有想過她回來後的第一個早上,湊崎紗夏留給她的只有一支沾有些許泥巴的藍色勿忘草。

 

沒有道歉,沒有別離。

 

無故昨夜低求著以後都別走,湊崎紗夏至始至終都沒有應。

 

藍色的勿忘草,是開始也是結束。

 

那年初中畢業,湊崎紗夏拿著一朵藍色小花,喊她的名字,往後的幾年只在夢裡。

 

 

********

 

 

 

湊崎紗夏不管不顧地留下周子瑜,傷都養好也不放人走。打著沒找出那天撞到周子瑜肩膀的人為理由,把周子瑜留在身邊,調來幾名親信。

 

在此期間,第九軍團行動指揮遭洛維亞聯邦當地組織設計,入境該國時被逮,周子瑜被暗中拉上第九軍團行動指揮,正式掌控家族的地下情報網。

 

湊崎紗夏越發無所顧忌,她漸漸將整個家族握在手心,可她還有更想握在手心的人。

 

知曉周子瑜還像以前那樣事事順著她,湊崎紗夏更隨心所欲,畢竟周子瑜才不吃彬彬有禮有禮那一套,這兩年也沒見周子瑜哪一次打個電話或傳個訊息說想她,最多就是不那麼氣了。

 

既是如此,她要日日與周子瑜待著才好,反正周子瑜也沒趕她,兩人就佔用林娜璉的宅邸。

 

新長出的皮肉粉嫩,看起來有些猙獰,周子瑜自己在長身鏡前盯著看,默默把襯衫拉好,繫上編織細皮帶,氣色較先前好上許多。

 

那四年裡,她受過很多傷,每次看著傷口、疤痕都覺得怵目驚心,她也曾想過湊崎紗夏看到會是什麼反應,然而她們這類人的復原能力與常人不同,癒合得很快,只留下淺淺的疤,時間久了就淡去,那樣的想法也隨之淡去。

 

湊崎紗夏知道周子瑜心裡還有一丁點兒的她就滿足,她從不去問妳願意擋在我身前,是不是還愛我,她不願周子瑜討厭她,或許讓周子瑜自己意識到會更好。

 

周子瑜看著脾氣軟,骨頭硬的不行。

 

要是當年有一句讓她等著,十年她都等著。

 

可是沒有,湊崎紗夏轉身就走。

 

縱使湊崎紗夏沒有永久標記周子瑜,她的離去仍舊帶給周子瑜莫大的痛苦,無論身體或心靈。在周子瑜獨自捱過噬骨的折磨,湊崎紗夏又不聲不響地回來,那雙琥珀色的眼裡依舊璀璨明亮,顯得周子瑜更可笑。

 

周子瑜從二樓走下時,一樓有些許談話聲,林娜璉站在一旁彎彎嘴角看戲。

 

餐桌上,一長相精緻的黑長髮女子拿著刀叉切牛排,背對著周子瑜的及肩短髮女子舉止優雅地喝茶,忽然「啪擦」一聲,黑長髮女子的叉子斷成兩截,噴出的半截叉子刺往及肩短髮女子的眼睛,周子瑜心臟一縮。

 

叉子在碰到及肩短髮女子的眼前停止,掉落在桌面上「鏗」地一聲。

 

及肩短髮女子嘆氣,淡淡地說:「不愧是......

 

「要妳管。」黑長髮女子磨著牙,瞪圓眼睛。

 

煙硝味瀰漫在餐桌上,金屬碰撞聲細微地響動,一支嶄新的銀製叉子飛往旁邊一矮個子連帽衣女子的手上,她打個呵欠,露出口上的紋身,把叉子遞給黑長髮女子,黑長髮女子得意洋洋地對肩短髮女子笑。

 

Momo?」周子瑜有點不確定,畢竟她那幾年見到平井桃都是一頭金髮,不過那個看見食物的眼神倒是挺像的。

 

平井桃眼睛一亮,她快被名井南煩死了,上次的遊戲機都賠給她,還要一直找碴。

 

周子瑜皺眉,林娜璉說湊崎紗夏的親信這幾天就到,她只是沒想到平井桃也在這,那不就表明那四年平井桃都是湊崎紗夏安插給她的人手?

 

平井桃眼裡的冷厲化為純真,蹦蹦跳跳地就要過來,倏地一頓,往後跳開,不偏不倚地撞翻名井南的茶,名井南目光一凝,淺笑著直接對平井桃出手,平井桃閉著眼摀著耳朵就是不中名井南的招。名井南慢悠悠地把水果茶上的兩片檸檬貼在平井桃的臉上,平井桃怒睜眼,打鬥一觸即發之時,兩人同時被彈開一米遠,看了旁邊的矮個子紋身女子後,一聲不吭坐回椅子上。

 

湊崎紗夏從方才平井桃彈開的地方顯形,眯眼看著平井桃,似笑非笑地問:「難道妳以前很常這樣抱著我的——

 

後面的音拉得老長,平井桃著急地搖搖頭。

 

「バカ(笨蛋)。」名井南輕軟的聲音有些奶,罵起人來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平井桃嚴重被冒犯。

 

林娜璉走過來打圓場,對她來說過來的只要不是第五軍團那個吵架吵輸就當眾透視說出別人內衣品牌的大眼混球都好,她笑瞇瞇地安撫大家的情緒。不過她還不知道,隔天打開門看見來自第二軍團的天敵時,整天暴動的人數會增加二。

 

吵鬧聲中吃完早餐,一直到離市區很遠的郊區時,湊崎紗夏都噘著嘴。

 

周子瑜才不想理湊崎紗夏,不過比起海洋,她真的很喜歡山,走在步道上,心情好上許多。她對林娜璉不熟悉,但看到名井南她就知道事情會被安排得井井有條,不會出任何差錯,畢竟湊崎紗夏以前非要跟她一起上課時,都是名井南收拾善後。

 

湊崎紗夏拉扯著周子瑜的衣角,周子瑜故意晾著她,左右就是平井桃的事,本以為可以邀功求表揚,現在自己越想越不對勁。

 

湊崎紗夏又扯了下周子瑜的衣角,周子瑜偏頭看湊崎紗夏,湊崎紗夏可憐巴巴地說:「我要牽手。」

 

明明知道是裝出來的,周子瑜還是伸出右手拉著湊崎紗夏的手,不一會湊崎紗夏就擰著眉,欲言又止,小小聲地問:「妳讓她這樣抱著妳嗎?」

 

非常有意思的問法,問的是周子瑜的主動面,而不是任何被動的情況。

 

周子瑜甩開湊崎紗夏的手,第一次克制不住怒氣,又或許是忍到今天才對湊崎紗夏爆發出來,點燃所有的悶火,她的聲音滿是失望與難以釋懷的憤怒,「有又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妳離開的時候真的有想過我嗎?」

 

「妳是不是就覺得我非妳不可?是不是我已經是別人的omega也沒關係?反正妳轉頭就可以找到很多......

 

周子瑜的聲音氣憤壓抑到近乎失聲,沙啞中隱隱的哽咽,斗大的淚珠不斷落下,用手腕處的袖口壓著眼睛,身體一顫一顫的,怒道她那幾年處在絕望時的受傷。

 

湊崎紗夏永遠不會知道她過得有多絕望,努力地活著卻沒看到希望有多痛苦。

 

湊崎紗夏方才還有的一點醋意消失無蹤,慌張的抱著周子瑜,被用力地推開還是忍著疼,抱得緊緊的,低聲軟語地哄著情緒失控的周子瑜。周子瑜消耗太大,傷也剛好不久,沒有多少體力,很快就氣虛體軟被湊崎紗夏牢牢抱在懷裡,只懊惱地偏過頭。

 

湊崎紗夏沒有想過周子瑜再次對她敞開心房是在這樣的時間地點,她只覺得眼眶發燙,舌根發苦,整顆心被擠壓似地難受,只曉得把人抱得緊緊的,補足那些日子的空缺。暗暗後悔先前沒有厚著臉皮不管不顧地纏著周子瑜,還怕周子瑜反感而保持距離,不知道把人惹惱多少。

 

「我不是、不是有讓妳等我嘛......

 

湊崎紗夏面頰通紅,說的小聲,語氣像是撒嬌,又有些對自己生氣。

 

周子瑜倏地轉頭,一雙眼又大又水亮,「什麼時候?」

 

湊崎紗夏支支吾吾,臉更紅了,趴在周子瑜肩頭哼哼,只說那幾年她多想她。

 

周子瑜想著如果是趁她半夢半醒時說這種話,湊崎紗夏也不是做不出來,她想氣又氣不起來,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可能真的很容易原諒湊崎紗夏,若當初湊崎紗夏是念著她的,她那幾年可能會好受一點,等待也有盼頭。現在忽然知道原來湊崎紗夏也是想著她的,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在風中無依無靠地擺盪。

 

那年,早在周子瑜回國前,湊崎紗夏就已經被家族內部掐住喉嚨快要喘不過氣。湊崎紗夏要穩住二老闆的位子就只能在各家族聯合壟斷地下世界時,掌控住家族的命脈中東軍火線與走私線,而她的底線就是周子瑜。

 

她要周子瑜好好的,要周子瑜不准被送上該國掌權者的床,要周子瑜不准潛入敵家當臥底。

 

湊崎紗夏沒有和那個男人談判的資本,當時家族裡高階幹部出了事,她不走,也只會當代罪羔羊。

 

現在湊崎紗夏親耳聽到她走以後,周子瑜一樣過得不好,明明早已知曉,一樣恨的雙眼發紅。

 

周子瑜哭完自覺丟臉,推開湊崎紗夏,趴在瞭望台的欄杆上,看著藍藍的天。

 

懷裡的人不見,湊崎紗夏心裡空落落的,站在周子瑜身後,看著同一片藍天。

 

她看過廣闊大海、高遠的蒼芎、無亙的宇宙,她應是不懼旅途的荊棘與孤單,可她在對這世界一無所知的年紀就遇上周子瑜,哪裏她都想帶著周子瑜走。

 

周子瑜是她的歸宿。

 

「子瑜。」

 

周子瑜耳朵動了動,沒有回頭。

 

「謝謝妳等我。」

 

謝謝妳沒有忘記我。

 

那年沒想過一句許諾會是那樣的沈重,謝謝妳沒有讓其他人替我完成諾言。

 

「這都是我的,妳也會是我的。」

 

又一次的豪言壯語。

 

湊崎紗夏多少明白周子瑜的倔強隱忍,她願意一次次地靠近周子瑜的心,這是她的固執。

 

周子瑜一直沒有回頭,直到感覺到身邊空無一人,那年清晨時分她被丟下的無措又湧上胸口,忍著淚,假裝若無其事地回頭,忽然頓住。

 

涼雪的氣味在唇上散開。

 

湊崎紗夏慢慢顯形,兩人鼻尖抵著鼻尖,她對著周子瑜笑靨如花,「妳先親我的。」

 

自她回來,周子瑜從不讓她親吻,方才她在周子瑜身旁隱身,讓周子瑜失去兩人的距離感,大動作地一回頭,碰在唇上。

 

偷了一個吻。

 

周子瑜呼吸一窒,下意識地捧著湊崎紗夏的臉。

 

我愛妳

 

周子瑜的手一抖,睫毛顫了顫,湊崎紗夏真狡猾。

 

湊崎紗夏見周子瑜垂眸,神情寡淡,再次偏頭輕輕覆上周子瑜的唇。

 

軟、香、甜,像第一次她親吻周子瑜一樣,心跳微微加速,指尖發麻,呼吸也急促幾分。

 

湊崎紗夏還想再親,周子瑜不讓,湊崎紗夏有些失望,瞧著周子瑜,周子瑜抿著唇,面上浮上淡淡的紅,湊崎紗夏又覺心喜。

 

兩人往前走一段路,周子瑜氣息不穩,看著有些蒼白,鬢角汗濕。

 

湊崎紗夏提議背著周子瑜,周子瑜沒有反對。

 

這曾經是理所當然的事,失去才發現難以承受。現在她又得到周子瑜的依靠,總覺鼻尖有些酸澀,周子瑜要是不願意,死撐著都會自己走下山,但周子瑜又對她打開心扉,湊崎紗夏明白周子瑜不會說,但她明白就好。

 

周子瑜輕輕趴在她的背上,因傷而顯得更瘦弱,背上的重量讓湊崎紗夏有些怔然,她的全世界也不過那麼輕。

 

枝葉錯落,陽光細碎地照在身上,一片暖意,不論是湊崎紗夏背著周子瑜,還是周子瑜背著湊崎紗夏,都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

 

周子瑜嗅著湊崎紗夏身上淡淡的冷香,昏昏欲睡,若這已是她從前渴望的未來,那現在未來又在哪裡?湊崎紗夏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模樣嗎?她的眼中迷茫,對一切都感覺疲倦。

 

走往主道後,偶會遇到三兩人群,上年紀的爺爺奶奶總喜歡問個一兩句。

 

「甜蜜的小情侶呢!」奶奶笑的和藹,懷念地拍著身旁爺爺的肩膀。

 

「哦?看得出來嗎?」湊崎紗夏甜甜地笑著,周子瑜覺得丟臉,索性裝睡。

 

老夫妻說了些自己的往事,才問:「妳們是怎麼認識的呢?學生?鄰居?」

 

湊崎紗夏搖搖頭,笑說:「童養媳。」

 

周子瑜額角一跳,沒有忍住,一手拉扯著湊崎紗夏的臉頰,擰著轉了轉。

 

一直到走出去老遠,周子瑜都還氣著,湊崎紗夏都能感覺到有些重的呼吸聲打在自己的脖子,她拐個彎,背著人轉進山壁凹陷處,那裡有個石台。

 

周子瑜坐在石台上,湊崎紗夏把她困在雙臂之間,笑吟吟地由下往上看著她。

 

熟悉的姿勢、熟悉的角度、熟悉的人,熟悉的念想。

 

周子瑜仿佛可見湊崎紗夏在搖著尾巴,但她氣哼地雙手抱胸,不看湊崎紗夏的小狗眼睛。這些年的隔閡,莫名其妙就消散在山間,她們仍是年少時的彼此眼中的那個人。

 

「我累了。」湊崎紗夏鼻尖蹭蹭周子瑜的脖頸處。

 

「我自己走。」周子瑜就要往下跳,湊崎紗夏扣著她的腰不讓,身體檔在周子瑜的雙腿間。

 

「要親親。」湊崎紗夏吻著周子瑜的耳廓,淺淡的琥珀色眸子無聲地勾引,她的唇停在周子瑜的唇瓣前,若即若離,聞得到彼此身上的淡香。

 

周子瑜可以感受到湊崎紗夏唇瓣的壓迫,冷香與熱氣,在皮膚在極度靠近時,恍惚間好像真的碰上,像被無數的絨毛刷過觸感,一陣雞皮疙瘩。周子瑜顫了下,胸口發麻蔓延到手指、耳朵、嘴唇,在湊崎紗夏的胸口靠上來時,劇烈的心跳聲讓周子瑜極輕緩的呼吸一瞬間加重,她眸色漸深,捧著湊崎紗夏的臉狠狠吻上。

 

周子瑜的手在顫抖,湊崎紗夏也是。

 

湊崎紗夏享受周子瑜的主動,也喜歡占有周子瑜的感覺,周子瑜的手指在她的髮間用力按著她的腦袋時,湊崎紗夏頭皮發麻,眼角倏地紅起,藏著淡淡的欲,涼雪的氣味纏住周子瑜,反客為主,深深地吻著周子瑜。

 

接吻多少次都不夠,不管多久她都戀戀不捨,不想離去。

 

周子瑜攀上湊崎紗夏的肩,蹙眉似痛苦似歡喜,胸口鼓動,湊崎紗夏適時地退開,周子瑜大口地喘著氣,急促地呼吸,眼裡水氣氤氳,手腳發軟,舌尖發麻。

 

湊崎紗夏還有點貪戀,碰了碰周子瑜的嘴角。

 

Puppy.

 

周子瑜橫了湊崎紗夏一眼,眼波帶媚,欲說還休。

 

湊崎紗夏沒再調笑,只覺心情大好,嘴角的笑怎麼都收不起來,一路回到山腳。

 

周子瑜讓笑得像個傻子的湊崎紗夏坐在長椅上,自己去買熱狗,即使不大可能,她也怕湊崎紗夏被其他家的幹部認出,丟光家族的臉。

 

攤主把兩隻熱狗遞給周子瑜時,周子瑜有些錯愕,「妳有賣過冰淇淋嗎?」

 

皮膚白皙的金髮女人笑著說:「有呢!我的打工範圍很廣泛的。」

 

周子瑜並不大相信,只是她碰過那攤主的手時,沒有任何的思想,她收斂神色仔細打量攤主,見無異狀,才緩緩走回。

 

坐在原處的湊崎紗夏笑笑,看著廣場一個像洋娃娃般精緻的大眼女人在高歌一曲後,收起帽子裡的零錢,左右看了看,目光在她這停留幾秒,最後走往另一處,將躺在長椅的人頭上報紙掀開,擰著耳朵走。

 

「唉古,做什麼呀!黃金朴老五,不要以為妳有黃金星星就可以隨便看穿我,這是假的,是分身,給我放手,我一點都不痛!」報紙下那張臉赫然與賣熱狗的攤主一致,睡眼惺忪的。

 

被叫朴老五的女人突然停下,笑笑問:「哦?假的?」

 

大有要宰了試試的森冷感。

 

「朴代理,我會認真工作的!」金髮女子立正,行了軍禮。

 

周子瑜聽到吵鬧聲回頭時,原來的攤主已經不見,金髮女子手忙腳亂地在穿著圍裙。

 

周子瑜看湊崎紗夏面上無異色,心下瞭然,她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把家族裡形形色色的人都記住才行。

 

一直到隔天回到林娜璉的宅邸一個禮砲打在頭上時,周子瑜才知道家族裡的奇葩到底有多少。

 

金色短髮女子穿著率性幹練,倚在門邊,笑嘻嘻地打招呼,「二老闆,二老闆娘。」

 

湊崎紗夏眼裡的冷意退得一乾二凈,只「恩」一聲,尾音上揚似乎有些愉悅。

 

周子瑜皺眉,才察覺附近都沒有士兵,只有林娜璉幾人,表情也是見怪不怪。

 

「馬屁精。」林娜璉翻白眼,怪她仗著幾人是親信說溜嘴,被這討厭的傢伙從其他人身上套出來。

 

金色短髮女子做一個極其難看的鬼臉,林娜璉轉頭就笑著問好:「家主,夫人。」

 

其他人都輕輕倒抽口氣,家徽耳釘確實在上上一代就直接傳給湊崎紗夏,這麼說似乎沒有錯,只是在老闆明面上還在活動時,說這話有些大不敬,但另一層面倒是表足忠心。

 

有意思的是這兩人不只是對湊崎紗夏表忠心,還有周子瑜。畢竟家族裡可沒有出過什麼夫人、老闆娘,老闆從來不止有一個omega

 

湊崎紗夏挺滿意,周子瑜倒是沒細想這一塊,只本著第九軍團行動指揮的身份,把兩隻馬屁精打包丟出去。

 

其他幾人非常有眼色地各自找藉口離開。

 

周子瑜以為湊崎紗夏會肆無忌憚,後來才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湊崎紗夏的掌控裡,知曉她們關係的也只有那幾人。

 

一次規模不小的肅清在第四大城麥貝伊悄悄被策動,叛徒與敵家或被逮或死於槍戰。

 

Minatozaki家族向各合夥人發出追緝令,要求活捉叛徒Beretta

 

湊崎紗夏似乎一直是這個調子,每當周子瑜覺得她無害、性子懶散,都要為她提著心,她總能在揚起嘴角時,摧毀一個家族、做賺進大把鈔票的生意,是地下的王者,這次則是撕裂整個麥貝伊的平靜,政府發布宵禁命令,而家族重要高階幹部早已撤走。

 

湊崎紗夏的心思要比周子瑜知道的深太多,年少時她就曉得湊崎紗夏聰明,現在她倒是摸不準湊崎紗夏在她面前有多少是真。

 

日子如流水而過,在周子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湊崎紗夏又光明正大把周子瑜劃為私有。

 

周子瑜總覺湊崎紗夏時不時出現在她眼前,彷彿學生時期湊崎紗夏老是來學校找她。

 

前陣子在古堡因Beretta一事,周子瑜放下那些曾梗在胸口的結,讓湊崎紗夏永久標記她。

 

不過,周子瑜可沒想過會有這個後果。

 

湊崎紗夏將周子瑜抵在書櫃上,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一眨一眨的,一旦確認周子瑜的心意,她可不會像先前那樣綁手綁腳的,富有侵略性的觸碰才是湊崎紗夏。

 

「夜深了。」

「恩。」

「該睡了。」

「恩......放、我、下、來!」

 

周子瑜語氣僵硬,羞澀尷尬,就差沒把手上的書砸在湊崎紗夏腦袋上。

 

湊崎紗夏抱孩子似地抱著周子瑜,周子瑜一惱,她又委屈地轉個彎,把周子瑜放在辦公桌上,耷拉著眉,由下往上瞧著周子瑜,癟著嘴。

 

周子瑜想要從桌上下來,湊崎紗夏不讓,周子瑜嘆口氣,「才兩天不見。」

 

「可是我已經想妳49小時......

「一樣的意思,不要故意讓數字變大。」

「又614秒。」

......騙子。」

 

周子瑜有點不適應湊崎紗夏這麼直白的撒嬌,她都不敢看湊崎紗夏的眼睛,湊崎紗夏倒是非要她看,非逼著她看自己的手機,計時器確實停在49614秒。

 

周子瑜招架不住湊崎紗夏成天圍著她轉,但她沒有不喜歡,胸口的暖意就像泡在夏季暖熱的海洋裡,輕輕擺盪,她輕輕地吻一下湊崎紗夏的額頭,溫柔又充滿喜愛。

 

湊崎紗夏抬起下巴,周子瑜寵溺地捧起她的臉,淺吻。

 

辦公桌上文具灑落一地,紙張凹折發皺。

 

湊崎紗夏總喜歡試探周子瑜的底線,小時候試探周子瑜發怒的底線,青春期試探周子瑜哭泣的底線,無意義又惡趣味,畢竟只要不是傷心難過,湊崎紗夏還挺喜歡周子瑜落淚的模樣。

 

不同的姿勢、時長、地點,敏感的程度都不一樣。

 

湊崎紗夏發覺周子瑜要比年少時更羞澀,像含羞草一樣,戳一下就縮起來。

 

比起發情期,湊崎紗夏從以前就更喜歡在其他日子觸碰著周子瑜,不受任何天性驅使的情況下,讓周子瑜也渴求著她,反覆確認著周子瑜的喜歡。

 

周子瑜總覺她跟湊崎紗夏同住一個屋簷下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回過神來湊崎紗夏又已經融入她的生活。周子瑜老是覺得自己反應不夠快,現在她也是再次從心底接受湊崎紗夏後,才後知後覺地湧上不知所措的羞赧,像她大學時湊崎紗夏每隔半年一載來找她時,她是欣喜的,但仍抵不住漫上心頭的羞怯,不敢去碰她喜愛的人。

 

薄被輕輕蓋在身上時,周子瑜眼神迷濛,咬著下唇並不敢看湊崎紗夏,耳根子熟透。

 

湊崎紗夏愛憐地摸著周子瑜的長髮,「Puppy怎麼還這麼害羞?」

 

周子瑜臉上剛褪下熱意,現在又漫騰騰地紅了起來,她輕啄湊崎紗夏的手心,電流從手心直竄腦門,湊崎紗夏嚇一跳縮回手,面上燥熱。

 

周子瑜露出羞澀又頑皮的笑。

 

夜深人靜,只有無數的擁抱與親吻才能稍稍補起這些年遺失彼此的缺憾。

 

 

 

波巴麥,邊境賭城。

 

波巴麥是東南兩大國交界的邊境城市,又名賭徒之都或罪惡城市。

 

破敗的小賭場裡煙霧繚繞,瀰漫著頹敗與死亡的氣息,裡頭龍蛇混雜,有地痞無賴、工薪階層、少部分的觀光客,並不需要注重外貌與禮儀的場合,周子瑜隨意地穿著軍綠高腰工裝褲、黑皮靴與短板上衣,是附近街頭常見的打扮,只是過人的外貌仍舊讓擦肩而過的賭徒眼睛為之一亮。

 

周子瑜穿梭在人群之間,臭味與粘膩的汗水讓周子瑜皺皺眉,身旁人咧開黑黃的牙,故意往她身邊擠,假裝是意外,貪婪地蹭過她的手背,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一一浮現。

 

周子瑜妝容精緻,大氣而張揚,一如此刻她的氣場。

 

她在角落的骯髒的沙發隨意地坐下,翹起腳,耳垂的兩個銀環晃了晃。

 

周圍的一群人靠上來,遞酒遞菸,用方言嘰哩呱啦地吹捧著自己。

 

周子瑜推了菸,拿過一罐啤酒拉開,啵地一聲,男人們的笑穴被點到,哈哈地笑著,他們喜歡豪爽的女人。周子瑜說起當地方言像模像樣,十分颯爽,率性又性感。

 

鬧哄哄的,男人暗送殷勤,也沒人注意一糟老頭悄悄地放個東西在周子瑜手心,在周子瑜一雙漆黑的笑眼看過來時,咧開一口亂牙笑著,像年長者叮嚀孩童一樣,握著周子瑜的手,拍了又拍,眼裡都是貪欲。

 

周子瑜忍著粗糙手掌的觸感,只是揚著眉笑,比起東西,她更偏好知道那糟老頭知道些什麼,這不自己送上門。短短的交錯,周子瑜右手覆在老頭的手上即離,老頭對周子瑜恭敬的態度笑得滿意。

 

周子瑜表明要走,那些人見她沒有上鉤,也就散了,找其他人去,這裏文化就是如此。

 

走過老虎機台時,周子瑜的眼略微睜大,壓住錯愕與冷意。

 

彭戈洛奇家族的幹部,傑爾夫‧布朗。

 

彭戈洛奇家族曾是Minatozaki家族的合夥人,長期壟斷該地的賭場生意,私吞家族的貨,一直到老闆培植的其中一個私生子在一場黑吃黑火併中死亡,才引火燒身。周子瑜臥底在彭戈洛奇,內神通外鬼,傾覆整個家族,她還以為已經彭戈洛奇的人都已經死絕。

 

沒料遇上這個曾下藥妄想標記她的渾球。

 

左輪手槍對準周子瑜時,周子瑜速度要比他快上過多,傑爾夫像生鏽的機器,眼睛血紅,開槍的動作卻不如以往流暢,周子瑜來到他另一側時,矯捷的動作點燃他的暴脾氣,周子瑜不想在別人的地盤鬧出大動靜,左手按住傑爾夫想扣板機的手,右手正想點在傑爾夫身上時,傑爾夫軟軟地倒下。

 

穿著連帽衣的湊崎紗夏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子瑜。

 

沒人注意到這一處,只有經過的人罵咧咧地,一個酒鬼在賭場喝醉倒下並不稀奇,馬上就有管事的保安來把人抬走。

 

周子瑜莫名有些心虛,拉著湊崎紗夏就要走,湊崎紗夏不走,面無表情地走到櫃檯把兜裡的籌碼都掏出來,嘩啦啦地倒到桌上。

 

……」明明入場前只給湊崎紗夏一個籌碼,周子瑜無奈地又扯一下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死賴著不走,櫃檯的人見那麼多籌碼要換成現金也變了臉色,湊崎紗夏卻忽然笑了,不過眨眼,她已經站在櫃檯裡,好奇地問:「沒有那麼多錢嗎?」

 

清澈純真的嗓音,卻如惡鬼讓人膽寒。

 

兩人走出賭場後,周子瑜以自身經驗來看,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上門,湊崎紗夏仍舊心不在焉地走著。

 

……妳在等人追出來嗎?」周子瑜越想越覺得只有這個可能。

 

湊崎紗夏沒有否認,揚起的嘴角陽光又燦爛。

 

要瘋了。

 

回到酒店後,湊崎紗夏果然摘掉面具。

 

「為什麼對別人這樣笑?」

「他碰到妳的腳,妳還沒躲開?」

「那些人都是故意的,全往妳身上蹭!」

「妳都沒有看我一眼!」

 

周子瑜對於湊崎紗夏機關槍似地抱怨感到新奇,這樣真實又直白的湊崎紗夏更讓人安心,委屈巴巴又軟呼呼的嗓音,她想摸摸湊崎紗夏的腦袋。

 

湊崎紗夏偏不讓周子瑜如願,進入的更深,周子瑜只能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抓皺床單。

 

湊崎紗夏見識到周子瑜更多的面向,更惱於那些年的分離。

 

周子瑜學會說謊、偽裝、掌控人心,但她都一無所知。

 

感覺到湊崎紗夏些許的怒氣,周子瑜想轉過身,湊崎紗夏卻拿捏住她的軟肋,讓周子瑜頓失氣力,隱忍地咬著下唇。

 

關於過往,兩人早已說開。無非就是她們沒有能力對抗整個家族的力量,卻在被扼住咽喉才發現。分隔兩地後,想再聯繫根本不是簡單的事。

 

對彼此沒有參與的過去,所有的一切都想知道。

 

要是周子瑜早知道湊崎紗夏受傷後流出來的是醋不是血,她才不會交代的清清楚楚,也不會帶湊崎紗夏去見識地方上的小道情報是怎麼收集的。

 

涼雪再涼,對於周子瑜都是過分溫柔。

 

湊崎紗夏再次讓家族裡的人背脊發麻是在下次的幹部聚會。

 

湊崎紗夏同父異母的弟弟,薩爾,年滿二十,野心勃勃,充滿狼性與自信,他向湊崎紗夏要第一軍團行動指揮的位置,言語間極具侵略性與逼迫性,他以巨大的力量自豪。

 

湊崎紗夏慵懶的抬眼,唇邊笑意風情萬種。

 

當湊崎紗夏在下一秒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薩爾背後時,幾乎所有幹部的神情微變,極輕微的抽氣聲,壓抑住恐懼與訝異,不敢表現分毫,只看著薩爾眉間鮮血噴薄。

 

周子瑜同樣吃驚,全身血液倒流,指尖發麻。

 

在賭場裡,距離過近,她還以為湊崎紗夏只是隱身穿過櫃檯,但方才兩人距離分明不是一兩步,也沒有聽到重重的落地聲響,湊崎紗夏就這樣出現在薩爾身後。

 

中間的空間「消失」,而湊崎紗夏憑空出現。

 

強大與摸不透的「能力」總能壓下人類蠢蠢欲動的心思,恐懼凌駕在權利的慾望上。

 

湊崎紗夏沒有碰到薩爾,但涼雪已成為薩爾永遠的噩夢。

 

「害怕我?」

 

在貴賓休息室裡,湊崎紗夏讓周子瑜坐在她的腿上,懶洋洋地問。

 

「不至於。」周子瑜答的心不在焉,她就是有點好奇當alpha的感覺,明明湊崎紗夏跟她一樣,不算是有肌肉的人,就是線條緊實流暢,但湊崎紗夏總是能很輕鬆地抱起她,看來肌肉量確實跟力氣沒有正面相關。

 

周子瑜也把湊崎紗夏打橫抱著走一圈,然後讓湊崎紗夏坐在她腿上。

 

湊崎紗夏一副要笑不要的樣子,周子瑜翻白眼,「妳要笑就快點笑。」

 

湊崎紗夏哈哈笑,眼睛都泛淚,體貼地問:「是不是腳軟?」

 

周子瑜看著別處,捶湊崎紗夏一下,不過就站起來的時候趔趄一下,還不是湊崎紗夏害的。

 

湊崎紗夏環著周子瑜的脖子,周子瑜捏捏湊崎紗夏的上臂,「Momo的肌肉比較多。」

 

「妳摸過她的?」湊崎紗夏一瞬間炸毛,語氣危險。

 

周子瑜吐舌。

 

湊崎紗夏氣鼓鼓的樣子,周子瑜覺得可愛,湊崎紗夏恃寵而驕,賴在周子瑜身上不走。

 

談著談著,湊崎紗夏有些彆扭地問周子瑜當初看到她回來,為什麼一點都不開心。

 

周子瑜微愣,「什麼?」

 

湊崎紗夏噘嘴,「我說,為什麼那天我回去,妳一點都不高興,只有我高興。」

 

周子瑜總覺有些難以啟齒,在湊崎紗夏軟磨硬泡後,她才低聲地說:「因為妳、妳身上有別人的香氣......

 

無數次地在湊崎紗夏身上聞到其他的氣味,造成周子瑜某些的不安與自卑,但自從少年時提過一次,她再也沒跟湊崎紗夏提起。

 

周子瑜想把自己藏起來,又有些委屈,她終於又說出口。

 

湊崎紗夏的訝異不比剛才會議室裡的幹部少,她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然後才撈過自己的包,翻出兩管試管形狀的香水,在周子瑜面前晃了晃,「這個味道?」

 

恰好是周子瑜可以辨認的薰衣草跟茉莉花香。

 

周子瑜也說不出話,傻愣著看湊崎紗夏。

 

「我生氣了!」

「妳為什麼不問我?」

「妳都這麼想我的嗎?」

 

到後來湊崎紗夏的聲音又是那個讓周子瑜心軟的不行的語調,又軟又委屈。

 

「妳不是怕被人知道嗎?」周子瑜說得很小聲,又內疚又想起舊事的酸澀。

 

湊崎紗夏皺著眉,好半晌才說:「妳不是會難過嗎?」

 

因為妳會難過,所以不這麼做了。

 

AlphaOmega天生的不對等有時會難以理解對方的想法,湊崎紗夏當時不能理解沾染其他omega的味道對周子瑜帶來的傷害,她總覺她只是想藏起周子瑜這個秘密,卻不知道縱然出於好意,並不能減少omega的擔憂,這是天性使然。

 

周子瑜若有似無的抵觸,湊崎紗夏又怎麼可能會沒有發覺,所以後來一次也沒有讓其他omega靠在她身上過。遠赴他國也是刻意避開人群,一點點都不行,不想給獨自一人在外的周子瑜多想。

 

周子瑜以為自己藏得深,不曉得湊崎紗夏早已知道,結果這幾年難道就她一個人當傻子嗎?

 

「沒事噴什麼香水呀?」愧疚不到半秒,周子瑜惱羞成怒,嗔道。

 

湊崎紗夏:「…...我就想要香香的。」

 

又香又軟去勾引妳。

 

不過讓她說出這句話,不如讓她去打斷那隻兔子的門牙容易。

 

湊崎紗夏說生氣就生氣,周子瑜哄她好幾天。

 

每天看著家族二老闆精神分裂,人前一個樣,房內又另一個樣。

 

「不如妳也看看我的心?」

 

湊崎紗夏跨跪在周子瑜腿上,這個姿勢極盡展現她身體完美的凹凸曲線,性感又勾人,垂落的淺灰色髮絲掃過周子瑜的臉頰,有些癢。她手指捲著周子瑜耳邊的鬢髮,眸光落在那枚海藍色的耳釘上,抓著周子瑜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

 

一想到周子瑜可能不信任她,她就像被上千螞蟻噬咬,怎麼都不痛快。

 

周子瑜也覺得自己無辜,湊崎紗夏老是想了就做,她自小就跟不上湊崎紗夏的腳步,湊崎紗夏也不告訴她,讓她悶頭亂想這麼久,還說最懂她!

 

周子瑜也不是不想好好地表白,也不過就是——

 

Puppy!臭Puppy!惡劣的Puppy!流氓Puppy

 

每次捧著湊崎紗夏的臉,看到湊崎紗夏都在罵她,還一臉理直氣壯。

 

妳才是流氓。

 

周子瑜想著又有些心虛,好像湊崎紗夏隨時會知曉她的想法。不過,她怎麼樣也不想去閱讀湊崎紗夏,不願讓湊崎紗夏在她面前毫無隱私,其他人不也做不到完全知曉對方的想法,可還是過得好好的,溫柔鄭重地說:「我相信妳。」

 

她本來就相信湊崎紗夏,只是自卑感與嫉妒心作祟,始終難以說出口。

 

湊崎紗夏顯然沒有想到周子瑜會這樣直白,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沒說話時,周子瑜就快速地縮回手,清冷的面容掩藏著羞澀。

 

湊崎紗夏說情話比呼吸還容易,顯然她還沒說,周子瑜已經見許多。

 

周子瑜推一下湊崎紗夏,湊崎紗夏才不走,她用手指勾著周子瑜的下巴,吻住周子瑜。

 

周子瑜身體漸漸地軟下,勾住湊崎紗夏的脖子,在輕柔又富有侵略性的節奏下,腦袋暈眩,察覺到湊崎紗夏欲離去時,著急地追過去,半闔著眼,輕舔了下湊崎紗夏的唇瓣,誘使湊崎紗夏微啟雙唇,輕巧地溜進去,纏著湊崎紗夏。

 

氣息交纏,熱烈放縱。

 

「嘶......」周子瑜輕吐著舌頭,眼裡含淚,似在怪罪湊崎紗夏的壞。

 

若說周子瑜思慮多是omega的天性,那周子瑜也沒見過比湊崎紗夏愛記仇的alpha

 

果不其然,湊崎紗夏就是想起周子瑜先前誤會她,還老是不給她親,讓她傷心好一陣子。

 

「妳又沒讓我等妳回來。」周子瑜沒好氣,手指摸摸自己的舌頭。

 

湊崎紗夏又湊過去看,吹兩口,又親親嘴角才把人哄好,哼道:「就說有!」

 

「什麼時候?哪裡?」

「自己想!」

 

周子瑜總在這時會冒出打開湊崎紗夏腦袋瓜的想法,作弊總是最快的路徑,她縮回被窩忍了又忍,沒忍住,起身敲了一下湊崎紗夏的腦袋才又躺回去。

 

小時候的友情可以敲碎,愛情沒有那麼容易。

 

湊崎紗夏膩歪地縮在周子瑜的懷裡,周子瑜歪頭看一眼,正巧對上那雙少時就顯得聰慧狡黠的眼眸,周子瑜揉揉湊崎紗夏的腦袋。

 

湊崎紗夏才是小狗狗。

 

 

這個爭論一直都沒有解答,一直到兩人又在夏日回到薩勒托南。

 

周子瑜先抵達薩勒托南,一回到薩勒托南她就去那幢湖畔區的小房子看看,她在窗戶外張望,身上也沒有鑰匙,怕被當成賊,有些遺憾,還是離開,往外走時,拿著掃帚的老婦人喊住她。

 

「不進去看看嗎?」老婦人笑的和藹。

 

周子瑜認出老婦人就是房東,禮貌地說:「我沒有鑰匙,住在這裡已經是十年前的事。」

 

老婦人笑笑地說:「跟妳一起的那孩子買下來囉,鑰匙跟以前一樣就壓在花盆下。」

 

周子瑜道謝後,發現盆栽生長的很好,生機勃勃,顯然有人用心照顧。

 

周子瑜當初走的時候挺匆忙的,在小屋等了三個月,什麼都沒等到,就等到老闆的指令讓她去彭戈洛奇家族。

 

——反正她現在也管不到妳。

 

周子瑜到現在都記得當時是如何心如死灰,既不知湊崎紗夏生死,也不知自已的未來。之後因經驗不夠的一次疏漏,在彭戈洛奇家族意外被其中一個幹部知曉她是omega,她是如何被強制發情,被下藥差點遭到強行標記,恐懼都深深地烙印在她的靈魂最深處。

 

她對Minatozaki家族沒有忠誠,能留下她的人只有湊崎紗夏。

 

不管是被關押在水牢,還是肋骨斷裂,支撐著她忍受疼痛的只有湊崎紗夏,她總想著湊崎紗夏會回來找她,會幫她解除那著槍口對著她的人,只有這樣她才想活下去。

 

可是後來的疼痛已經讓她麻木,她已經開始掌握權力,不需要再寄望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回來時,周子瑜是氣恨的,但也恨不了多久。湊崎紗夏的後背有塊凹凸不平的肌膚,就在心口正後方,難怪當時那男人會說她也管不到,因為可能是再也管不了。白皙的肌膚可見淡粉色的新肉,與消去的舊疤。

 

現在湊崎紗夏的傷疤好的差不多,後背那一塊摸起來還是不大平整。

 

周子瑜在屋裡隨意走動,一邊想起舊事。她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對於傷痕癒合得快,可湊崎紗夏在後背左上,而她在左腹,那裡的疤總是不容易消。

 

周子瑜揉揉發癢的鼻尖,目光停在客廳矮櫃的木製捲筒上,確切來說,那是一個留言板。

 

打開外殼,裡面是捲紙的設計,捲動的紙張也是一張張都有裁切痕跡,很好撕下,用過的紙條可以收納在盒底抽屜,筆是吃墨水的,附在捲筒旁,是在一家手工藝品店買下的。當時她們也不能時刻待在一起,分離又覺得想念,對方在做什麼都想知道,於是就買下一個精緻的留言捲筒。

 

周子瑜撣去灰塵,有些懷念,想起自己寫的最一張紙條,胸口又輕微地抽疼。

 

她只寫下:妳不要我了嗎?

 

生氣的、委屈的、失望的,還是藏有一點點的寄望的,全都在一行小字上。

 

七、八年前的事了,周子瑜漸漸地又覺不好意思,打開盒蓋,第一張紙條卻不是她寫的那張,她的目光一凝,看著那幾個字,移不開目光。

 

我回來了。

 

落款的日期確實離湊崎紗夏找到周子瑜不遠,是真正意義上的「回來」,只要找到周子瑜,就再也不走。

 

周子瑜拉開小抽屜,裡頭躺著的是一小疊紙條,她拿起紙條細看。

 

在她最後寫的那張紙條上,湊崎紗夏在後寫下「從來沒有不要」,字體飄逸遒勁。

 

確實沒有,說著她是omega就不要她,但她真的是omega卻依然處處護著她。

 

紙條也只有幾張,一年半載才撕去一張,看著都是數字與符號,那是簡單的縮寫,日期地點與時間,湊崎紗夏會在哪裡等周子瑜,等多久會離開,寫的清清楚楚。從最早日期看來湊崎紗夏是在周子瑜離開後將近半年回來,第一次以後的紙條,都是託人回來寫的,不是湊崎紗夏的字,周子瑜便也不感興趣。

 

周子瑜很快翻完,正想放回抽屜,手指一滑,在最後一張紙條下分出一張緊密黏著紙條,她小心地攤開來看。

 

我好想妳。

 

周子瑜心頭一跳,腦中突然就出現湊崎紗夏是怎麼懷抱希望等她,又一次次落空。

 

她以臥底身份生活時,處處謹慎,天天戴上一張面具,有時想趁機逃離家族的掌控,既怕臥底身份被發現,又怕家族翻臉不認人,天底下竟無容身之所。若她知道湊崎紗夏在等她,她會奮不顧身地跟她一起走。

 

可湊崎紗夏找到她時,她剛處理完彭戈洛奇家族的事,脫離四年來掩藏與壓抑的夢魘,所有的委屈與酸楚滿滿當當,看到湊崎紗夏就莫名來氣。

 

四年多的日子,現在想來不過四年,當時卻漫長的不知盡頭。

 

要是能回來看一眼就好,深淵底處也能有一絲盼望。

 

周子瑜收拾妥當後,覺得也不是不能住人,她不是很挑惕,這裡更讓她覺得舒適,就到街上去採買一些日用品。

 

周子瑜穿著寬鬆剪裁襯衫,襯衫前襬紮進九分褲,隨性又優雅,夏日的悶熱絲毫不減她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薩勒托南不少人認得周子瑜,待她非常親和,畢竟家族在這一帶的影響非同小可,日常的治安都是由家族打理,對於普通居民來說,家族是可靠的存在。

 

許是方才那些紙條讓周子瑜心思紛飛,喜悅仍是佔多數,於是本來冷淡矜貴的冷美人忽然鮮明起來,散發著明亮活潑的朝氣。

 

「買花嗎?」年輕的女孩推著小車,上頭擺滿新鮮的花,如那女孩一樣生機勃勃,嬌嫩豔麗。

 

周子瑜步伐停頓,心情輕鬆愉悅,想著裝飾一下小屋也好,就轉身到小車前看看,她鼻尖動了動,馥郁芬芳,她不自覺地低哼著曲,逗得賣花女孩開懷地笑,大聲稱讚。

 

周子瑜靦腆地微笑,挑揀著花束,有些意外地看到不曾出現在花店裡的藍色小花。那藍色的花源於附近群島,野生的品種,可能是船隻近年往來頻繁,種子散播到薩勒托南,這裡也有藍色的小花,只是生長的沒有島上的好,只有小孩子會採這樣的野花戲耍。

 

周子瑜拿起來細細欣賞,原來現在已經可以培植的這麼好看。

 

「那是勿忘草,有個很美的小故事。」女孩侃侃而談,介紹著花,佐以動人的故事引人入勝。

 

騎士為愛人摘花而死,此後女孩日日將藍色小花配戴在髮際。

 

周子瑜聽完只是淺笑,或許十幾歲的她會覺得浪漫,現在只覺得傻氣,尤其她很容易角色代入,細想一下就覺得氣,湊崎紗夏要是留她一人,她絕對是生氣居多。

 

「所以,勿忘草的花語是永恆的愛,不變的心,永遠的回憶。有呼喚著請不要忘記我真誠的愛的寓意,也有請想念我,我會再次歸來給你幸福的意思喔!」女孩真的很喜歡勿忘草,她還在崇尚哀愁浪漫的年紀,故事讓她愛上花朵。

 

周子瑜的笑在聽到最後凝固在嘴角,花語都是些浮濫無邊際的情話,各地的說法甚至也都不一樣,她不是很在意,自然也不會更深去瞭解送花背後的寓意。

 

「不知道花語,連花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還這麼喜歡?」

 

慵懶綿柔的調子,淡淡的打趣。

 

湊崎紗夏對上周子瑜時,眼神明亮,眉梢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周子瑜果然和她心有靈犀,一到薩勒托南就回那間小屋,她抱著一點點的期待想知道周子瑜

是否看到她的留言,而在她寫下的「我回來了」那張紙條下方,被寫上「歡迎回來」。

 

那一瞬間血液都歡騰著,湊崎紗夏就想立刻見到周子瑜。

 

謎團解開,周子瑜一句話都沒說,湊崎紗夏買下花,轉頭送給周子瑜,還沒說那些膩人的花語,那句這是我永恆的愛被周子瑜堵在嘴裡。

 

周子瑜冷冷地說:「妳又想去哪裡?我才不等妳,也不會想念妳。」

 

湊崎紗夏對周子瑜的反應猝不及防,表情呆傻,周子瑜噗哧一笑,接過花,眉眼盡是溫柔風情。

 

湊崎紗夏這才又笑起來,知曉周子瑜是在報復她那一年離去時的隱喻。

 

湊崎紗夏沒有親口道別是怕她回不來,可現在都無所謂,她又回到周子瑜身邊。

 

夜幕低垂時,燈火點點,兩人十指緊扣走在熱鬧的夜晚市集,與一般情侶無異,周子瑜沒有獨自一人的從容,反覆地想起從前偷偷摸摸的交往約會,在有心人眼裡大概是顯眼卻又笨拙地想掩藏吧。她的心跳比平時要更快,手指划過耳垂,默認是一回事,透過象徵家族權力的耳釘半公開又是另一回事。

 

湊崎紗夏特別有意地將周子瑜的頭髮勾到耳後,周子瑜嗔怒地拍掉她的手,耳釘在如瀑的墨黑長髮裡半遮半掩。被發現也無妨,但她不願這樣大搖大擺的,畢竟她們永遠不會是普通的情侶。

 

薩勒托南的人熱情外向,對於情感的表露還不吝嗇,大膽又張揚。角落昏黃曖昧的路燈下,女子與男子旁若無人地火熱擁吻,女子一邊的裙擺被掀高至腿跟,男子的手摸索著,兩人忘情投入,恨不得相黏一起。

 

周子瑜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輕蹙眉頭,湊崎紗夏卻注意到周子瑜不自在的緊張,她彎著唇角,偏頭看周子瑜,周子瑜視而不見,湊崎紗夏更感興趣了。

 

「他們看起來很幸福呢,那妳福嗎?」湊崎紗夏鼻尖碰著周子瑜的耳廓,呼吸灼熱,聲音似低喃,眼裡滿是狡黠。

 

請想念我,我會再次歸來給你幸福

 

周子瑜聽著湊崎紗夏在某個字眼咬字特別重,便曉得她沒有好心思,是在逗弄她,故意用她家鄉的語言戲弄她,可也達到湊崎紗夏要的效果,周子瑜克制不住熱氣湧上臉頰,腦海裡浮現的是深夜裡湊崎紗夏總愛在她意識迷濛時,用她家鄉的語言說著情話。

 

周子瑜不答,湊崎紗夏又故意問一次,聲音性感的鼻音,「恩?」

 

周子瑜有時候真的想知道湊崎紗夏哪裡學來的壞東西,她推開湊崎紗夏湊上來的臉,嘴唇翕動沒有發聲,半晌,平靜低聲說:「我姓湊崎。」

 

「恩?」湊崎紗夏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反覆琢磨著周子瑜那句輕飄飄的話語,好一會,許久沒有接觸到的語言區塊才又重新運轉起來,雙眼迸發出明亮的光。

 

周子瑜眼角餘光看著湊崎紗夏的表情從她沒落入陷阱的撇嘴到疑惑,再到現在嘻嘻嘻一個勁兒的笑,忍不住也勾著嘴角。

 

湊崎紗夏壓不住上揚的嘴角與挑起的眉梢,好像有個小人在她腦袋裡蹦蹦跳跳地表達著她的興奮,那雙眼璀璨明亮,眸光熠熠,對周子瑜毫無掩飾的喜愛。

 

縱使世界紛亂,使她滿腹城府,在喜歡的人面前,她依舊是少女。

 

周子瑜看向湊崎紗夏的目光十分溫柔,心臟微微觸動,她仍然會因為眼前這個人的明媚笑靨而怦然心動,羞赧無措。

 

湊崎紗夏吻著周子瑜別著家徽耳釘的那隻那隻耳朵,又親吻周子瑜的左手掌心。

 

——我姓湊崎。

 

好。

 

周子瑜的胸中溢滿歡喜,因著她們都是不輕易承諾的人。

 

湊崎紗夏在外人前有好幾層的面具,有時候也傷人傷心又令人厭煩,可周子瑜從沒說過的是,每當湊崎紗夏看著她,她總能從那雙眼裡看到喜歡,並不止是天生費洛蒙的吸引,而是她看得出湊崎紗夏對她是真心的、毫無保留的喜歡。所以當湊崎紗夏偷走她的初吻,四肢百骸過電發麻,腦子一瞬間地暈眩,她從來都不否認來自胸口微熱的悸動。

 

除了周子瑜,再也沒有誰能得到湊崎紗夏純粹的喜愛。周子瑜接納湊崎紗夏所有的不完美,乾淨又純潔,湊崎紗夏比周子瑜還要更早知道這不是費洛蒙的吸引,沒有人可以像周子瑜一樣與她契合,除了周子瑜,她不會因為某個人害羞的神情而嘴角上揚,不會因某件小事而高興兩三天,不會找各種理由藉口就為了出現在對方眼前。

 

夜晚的涼風吹佛,兩顆躁動的心在深深的擁抱漸漸平穩,淡香與柔軟的身軀貼合,舒適又溫暖,簡單的擁抱與眼神就能說明喜歡極了。

 

在薩勒托南的日子隨著兩人對於家族的掌控越來越牢固,曾經所害怕失去的都變得微小與不值一提。

 

只是稍微的安逸總會迷惑人心,周子瑜一時不察,讓人堵在小巷,而那蒼白著臉卻眼神陰鷙的人正是湊崎紗夏不知名的同父異母的弟弟,狼狽落魄卻又幻想著權力。

 

無法對湊崎紗夏下手,但對湊崎紗夏的軟肋下手總是會讓人心頭暢快,分明站在頂峰就是為了守護自己心愛的人,現在心愛的人卻他被染指,該是如何大快人心。

 

濕冷的小巷裡散發著不尋常的氣味,周子瑜在古堡著一次道後,對這異香就十分敏感,眼神是掩飾不住的惱怒與噁心,她冷眼瞪著那男人與其他幾個手下,漆黑的眼裡毫無感情。若非遇事成穩冷絕,她也無法走到今日,尤其是這幾張臉在她的印象中都不是異能者。

 

幾乎是在一觸即發的時刻,鮮血倏地噴薄而出,周子瑜有一瞬間眼前都是血霧,定睛一看,那男人的眉心被子彈打中。

 

周子瑜揚起眉梢,果然在下一秒就見一身著奇裝異服的男子悠晃到那幾個混混身旁,以不可以思議地速度移動,人就一個個倒下,末了還輕輕地嘁了聲。

 

不過下手後,男人轉頭卻是給周子瑜一個燦爛的八顆牙笑容,周子瑜仔細看了眼男人耳釘上是一顆水晶星星才真正確認男人的身份。

 

與此同時,在其他城市的湊崎紗夏收到一封新的郵件。

 

一張奇裝異服男人與倒地的屍體合照,與一段話二老闆娘一天又平安的過去了,不用感謝我,升職就好!”——from 5

 

湊崎紗夏看得出倒地的人是老闆的私生子,也知道眉心那個窟窿是出自 5的手筆,意思很明顯,畢竟私生子再落魄,只要讓老闆多看兩眼也不是誰都能動,她簡單回覆:「准」。

 

當夜,周子瑜睡得並不安穩,那種想要透過標記她來打擊湊崎紗夏無異是對於天生性別的輕視,細小的聲音傳來她就醒來,當溫暖的熱源貼上來時,涼雪的氣息安撫她防衛心,意識又迷迷糊糊地,竟然開始昏昏欲睡,只是腦袋還是疼著。

 

「嚶!每天都有覬覦我的小寶貝!」

 

耳朵邊傳來低聲地抱怨,周子瑜瞬間清醒,與偷咬著她睡衣領口裝哭的湊崎紗夏四眼相對,黑暗中,那雙眼亮的出奇。

 

......煩不煩?」周子瑜的聲音有初醒的微啞卻都是笑意,湊崎紗夏從學生時就有這個賴皮打滾的技能,她估計湊崎紗夏都是在街頭上跟那些人學的,回頭就用在她身上,但效果出奇地好,她總忍不住笑,頭也不疼了。

 

湊崎紗夏埋在周子瑜頸窩嗅嗅,確認都是水果糖的氣味才蹭蹭,「我回來了。」

 

周子瑜也學湊崎紗夏在頸窩嗅嗅,確認只有涼雪的氣味才滿意,「歡迎回來。」

 

兩人對於對方懷疑出軌的行為嫌棄地皺眉,又輕笑,有時候並不需要多說什麼,發生什麼或者怎麼提早回來,在夜深人靜時,彼此能互通心意,相視一笑,才是最觸動人心的。

 

沒有情慾只有喜愛的親吻落在後頸、耳朵、臉頰、額頭、鼻尖與嘴唇,周子瑜在嘴唇輕柔地觸碰下,闔上眼,半夢半醒,卻又在湊崎紗夏要離去時鼻腔發出氣惱的哼聲,湊崎紗夏就這樣溫柔地輕吻著周子瑜,直到周子瑜沈沈睡去。

 

日子不會想要安定就可以安定,可只有彼此才是她們要牢牢抓住的。

 

湊崎紗夏清理掉那些不安分的私生子女,只留下周子瑜確認過沒有威脅的幾名,在國家掃蕩時這些人會成為家族的停損點,但成為停損點對這些血脈才是最安全的策略。湊崎紗夏不會讓自己成為親生父親的代罪羔羊,他的債,有其他孩子去償還。

 

只是湊崎紗夏沒有全身而退,而是在與周子瑜左腹同一個位置受到刀傷,殘餘黨羽最後的奮力一撲確實達到效果,對湊崎紗夏而言不過就是她在周子瑜面前可以更肆意地任性,所以當她腹部的衣服染紅卻還揚著嘴角時,那副地獄惡鬼的模樣被當成小道消息處處流傳。

 

「我要不要也去刺朵花?」湊崎紗夏靠躺著枕頭,撫摸著趴在床邊的周子瑜的長髮。

 

周子瑜沒好氣地掐著湊崎紗夏的臉,但還是感嘆湊崎紗夏的癒合能力比她還要好上不少,從湊崎紗夏纏著繃帶至今不過一週,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根本不用刺青掩蓋。

 

周子瑜替湊崎紗夏塗抹完去疤的膏藥沒能順利從床上起身,湊崎紗夏抓著周子瑜的手,輕輕一帶,周子瑜就壓在她身上,用單手支撐著身體重量。

 

湊崎紗夏稍微抬頭吻著周子瑜的喉嚨處,周子瑜按著湊崎紗夏的肩膀,隱忍道:「事情還沒處理完。」

 

「讓他們去做。」湊崎紗夏一手從周子瑜襯衫的下襬探入,摸著皮膚細嫩的後腰,在周子瑜漸漸軟下後,細碎的吻落在周子瑜的耳廓,湊崎紗夏蠱惑地壓低聲音說:「我們做別的。」

 

溫度在房間裡升高,周子瑜的雙眼氤氳著雲霧,如黑曜石的眼眸浮上水氣,更顯得動人。

 

湊崎紗夏的唇總不經意擦過周子瑜的唇瓣,或是輕輕地吸吮,在周子瑜靠近時又退開,咬著周子瑜的耳朵、鎖骨,直到周子瑜煩悶地捏著湊崎紗夏的下巴,清冷的眉眼已經染上情潮,湊崎紗夏笑的撩人,她最喜歡周子瑜這般輕蹙眉頭,欲拒還迎的模樣。

 

此時周子瑜跨坐在湊崎紗夏身上,白襯衫半掛在臂彎處,胸前的白皙若隱若現,周子瑜的手指滑過湊崎紗夏飽滿的唇瓣,一手將自己的長髮往後一撩,眼神明明清澈如水,湊崎紗夏卻覺得周子瑜在勾引她,驀地,周子瑜咬唇一笑。

 

湊崎紗夏心臟一縮,大聲地鼓譟。

 

窈窕的身材與緊緻的肌膚,淡淡的誘惑,卻野而欲,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湊崎紗夏翻身深深地吻住周子瑜,分離時,額頭靠著額頭,湊崎紗夏似呢喃似抱怨,「Puppy變壞了。」

 

嘴上這樣說,卻看不出不喜歡的意思。

 

涼雪與水果糖的香氣漸濃,交纏著再也不分開。

 

周子瑜的臉頰通紅,身上一層薄汗,淡香絲絲,靠在湊崎紗夏的懷裡。

 

湊崎紗夏摸著周子瑜的左腹,半晌,吃味道:「妳又不知道意思,還刺這朵花?」

 

周子瑜都沒說一聲就刺花,縱使是刺她送的花,湊崎紗夏也覺得有點委屈,明明當時她都回來了,周子瑜都不問她一聲,要是這花有個難聽的意涵,不就天天帶在身上?

 

周子瑜倒是非常無所謂,不知道是月色太美還是酣暢淋漓後心情上好,湊在湊崎紗夏耳邊說:「無所謂,是我喜歡的人送給我的花。」

 

湊崎紗夏再次覺得她的Puppy真是不得了。

 

周子瑜倒是摸著湊崎紗夏滾燙的臉頰,表情像是得意的小孩子,眼睛亮的不行。

 

青澀的周子瑜與成熟的周子瑜對湊崎紗夏都一樣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們不是早戀,那是愛情。

 

再度回到兒時的小島時,島上已經荒蕪幾年,她們曾經住著的屋子重新翻修。

 

周子瑜其實挺喜歡的,那些年除去定時來往的家族士兵,她總覺得跟湊崎紗夏待在一塊很安心,現在在這裡對她而言就像在緊湊忙碌的生活裡放一個小長假,閒適舒心。

 

可有些事也沒有隨著年紀而淡忘,周子瑜並不太敢一個人前往浴室的木棧道,湊崎紗夏本喜歡逗她,這次卻出奇的安靜,周子瑜有些感動,對著湊崎紗夏更加地依賴,露出害羞的小微笑。

 

湊崎紗夏也歪著腦袋對周子瑜寵溺一笑,隔天放火燒了當年那幾塊還沒化成灰的鬼臉破布。

 

在周子瑜走到湊崎紗夏當年把她捉起來的那個樹下,正指著那個地方,笑著回頭找湊崎紗夏時,身後卻空無一人,沒等到她反應過來,忽然被圈在懷抱裡。

 

「抓到了。」湊崎紗夏靠在周子瑜的肩膀上,「妳是我的。」

 

周子瑜微微地驚嚇後,拍了下湊崎紗夏的手臂,想起童年幼稚又霸道的一句話卻成真,突然有些羞澀,「什麼啊?」

 

兩人安靜地擁抱,感受彼此的體溫,與溫柔的情感。

 

「幸福嗎?」湊崎紗夏咬著周子瑜的耳朵。

 

周子瑜對湊崎紗夏突然的肉麻噗哧一下,在聽到湊崎紗夏輕哼一聲後,安撫性連聲道:「幸福呢。」

 

「那,今天開始姓湊崎,好嗎?」湊崎紗夏側頭看著周子瑜,環著腰的手忽然就變出一枚戒指,繁複工序製作出大方精緻的戒指,上頭刻有兩人的定情花——勿忘草。

 

一個頭銜對於周子瑜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她不在意那些虛名,所以她也沒想過她仍然會因為湊崎紗夏這樣的珍視與承諾而落淚。

 

想起她們兒時的相遇,少年時的相知,以及現在的相守。

 

周子瑜鼻頭通紅,眼淚不斷落下,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自覺有些丟臉,湊崎紗夏倒覺得十分可愛,親吻她的臉頰一次又一次。

 

「好不好嘛?」在周子瑜稍微平復後,湊崎紗夏把她抱在懷裡,重新問一遍。

 

周子瑜紅著耳朵,害羞地點頭,說:「好。」

 

湊崎紗夏親吻周子瑜的左手掌心,同時以周子瑜的家鄉話說:「我愛妳,子瑜。」

 

「愛してる,サナ。」周子瑜輕軟地回應,飽含真摯的情感,她不是很擅長表達,現在卻努力地想要讓湊崎紗夏知曉她的愛,從年少至今,從未變過。

 

 

湊崎紗夏從沒忘記她說出口的承諾,而周子瑜對她的愛一如既往地純粹。

 

「湊崎太太,我背妳回家好嗎?」

 

「好。」

 

 

勿忘草的花語是永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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