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用麵包釣瑜的部落格

十八、

現在網路上分成兩派。

一派撻伐的聲浪找出“周子瑜”所有舞台影片，剪輯各種失誤、划水、懶散，任何人看見都不會認為是可愛的失誤，而是對於舞台的不尊重，指出“周子瑜”早已無心於TWICE，先前拍了網路短劇與時裝秀之後，舞台更是頻頻出錯，與TWICE成員們也不常聯繫、感情差等等的，希望這樣糟糕的人能夠離開JYP，離開TWICE，唯八與路人大部分是這樣認為。

另一派護航的聲浪則是指責JYP的行程安排，先前“周子瑜”已經有昏倒的經驗，在舞台過後又傳出昏倒消息，直言周子瑜是因為不舒服、沒有時間練習才出差錯，已經很用心地在練舞。尤其被唯八激怒後，也貼出一些影片指出成員們根本也不照顧她們的忙內，感情差哪能只是一邊的問題等等反駁，一下子冒出許多支持退團的唯粉與對周子瑜不太熟悉的路人粉站這一派。

對於周子瑜的評價兩極，唯一相同的是，認為她退團會更好。

本來在粉絲眼中就不靠譜的JYPE公關部，這次一樣不靠譜，從SIXTEEN開始一路追著的老團粉一方面覺得這樣的事情確實不需要聲明，一方面又覺得粉絲之間已經炒到不可開交，心中很焦急地希望公司能出來說清楚，不論是周子瑜的狀況還是反駁那些退團言論都好，替粉絲的一劑強心針吧。

事實是，JYPE內部正在評估事情的影響以及擴及範圍，因為其中部分談論涉及到敏感的議題：成員們之間的相處是如何，雖然還沒徹底爆發不合傳聞，但已經不是整體或個人形象問題，是會影響到所有粉絲基礎，非常嚴重，所以希望聽從成員們的一些意見與想法。

至於成員們，彷彿不知窗外風雨，正乖巧地窩在宿舍裡。

不擔心、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她們比誰都還要在意ONCE的反應，有些事並不是攤開來說一切都解決，一大群人無法解決兩個人的問題，能解決問題的只有出現問題的那兩個人。所以剛才在公司，面對經紀人與公關部的工作人員詢問關於周子瑜，愣是沒有一個人講出真心話，後來也是由朴志效與林娜璉收尾，說會盡快討論出答覆。

即使先是如何的不喜歡“周子瑜”，也不代表她們能坦蕩地說出“那人”的所作所為是如何令人生厭，更何況現在是一個不確定的狀況，沒有人想開這個口。

屋子裡靜悄悄的，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揣著什麼秘密似的，沒有交流，只是等著時間的經過。

房間內，周子瑜醒來不久，她呆坐在床邊，想讓腦袋清醒一些，盯著黑暗中的某一點發呆，突然聽到喀噠一聲，耳朵動了動，往門口看去，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些微光亮，有個人影，輕手輕腳的，突然見到周子瑜醒來，人影頓了頓。

周子瑜眼睛有些酸澀，手摸索著先按了床邊的小夜燈，暖暖的黃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得特別的柔美溫順，她先低頭看著地板，再側過臉看著進來的人，模模糊糊的，她卻知道。

是湊崎紗夏。

周子瑜心裡有些慌，想抓緊床單，身體的動作卻還很頓，她輕輕勾了下嘴角，喉嚨有些乾澀地喊著：「Sana unnie......」

湊崎紗夏沒有應聲，也沒去按大燈，只是循著光走到周子瑜面前，周子瑜半闔著眼，似醒非醒。湊崎紗夏把水杯放到周子瑜手裡，周子瑜就乖巧地等著，她分明見著水杯有隻吸管，卻怎麼也碰不到，嘴巴一張一合的，吸管被碰的歪來歪去，就是沒有進她嘴裡，湊崎紗夏見著，把吸管捏著，手指微抬著周子瑜下巴，吸管放到周子瑜嘴邊。

周子瑜不再動，輕輕一含，喝著溫水。

湊崎紗夏拿著溫度計，對著周子瑜的額頭一掃，嗶了一聲，拿在燈光下看看，溫度已經正常。周子瑜有些疑惑地盯著她，湊崎紗夏想了想，小聲地解釋。

因為周子瑜睡得太久，一個小時前朴志效進來檢查，發現周子瑜有點低燒，替她擦了些酒精，見沒有其他情況，詢問經紀人的意見，先觀察看看。

現在大家被聚集起來開個小會議，離房間門口最近的湊崎紗夏莫名其妙地對上大家的視線，在朴志效非常明顯地扭了下頭之後，湊崎紗夏悟性極高地站起來，準備了溫水、藥、溫度計，進房前還被交待了幾次，“如果沒有發燒的話，藥就不要吃了”。

周子瑜腦袋不是十分清醒，迷糊地聽著，就這樣與彎著腰的湊崎紗夏對視，一雙鹿眼迷濛卻又真摯，直直盯著湊崎紗夏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直到那雙眼從一團褐色，變成一雙清澈又漂亮的眼眸。

湊崎紗夏看了看周子瑜終究是沒有問那一天發生的事，周子瑜不論是講不講，都還有朴志效在，團隊的主心骨、定心丸。湊崎紗夏轉身離開前，還是遵守她上次說的話，做一個稱職的「合作夥伴」，她安慰一句：「好好休息吧，並不急。」

如果是像名井南說的那樣，並沒那種要退團的心思，那就不急，走到現在大風大浪都見過了，粉絲也一直陪著她們走了過來。她們一直保持著初心，堅持著克服低潮與失落的時期。

這麼想著，湊崎紗夏自己好像也有些不相信，她搖搖頭，往門外走去。

周子瑜盯著湊崎紗夏，見她表情淡淡的轉身就走，不甚清醒的腦袋順著本心，忍不住伸手一拉，擦過了衣角，周子瑜心裡一空，濃濃的失望湧了上來。

然而周子瑜的手在湊崎紗夏走路慣性往後擺手的動作時，意外地勾住了湊崎紗夏的小指。

周子瑜心中一喜，臉上的表情亮了亮，緊緊地抓著湊崎紗夏的小指。

湊崎紗夏感到意外地回頭，看著周子瑜笑得那樣乖巧溫柔又更加意外，“周子瑜”幾乎不曾有過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單純，只有“周子瑜”在一些特別的時刻才會有賣乖的表情。

周子瑜看到湊崎紗夏回頭，心臟一跳，笑容僵在臉上，她猛地想起那天湊崎紗夏說的話與這些天不冷不熱的態度，也想起了那天她想拉著平井桃卻被驚恐地下意識地甩開。光是想到她想靠近時，湊崎紗夏與平井桃露出的表情，她一下子就紅了眼睛，低著頭，手卻握得更緊。

一個成年人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別人的一隻手指頭，這樣的場景有點有趣又有點心酸。

不知怎地，湊崎紗夏就是這樣想的，她恍惚地記起那些遙遠的時光，已經很久很久了，在SIXTEEN開始拍攝前，她就常常這樣拉著她認為JYP最漂亮的練習生妹妹的小指，晃呀晃地撒嬌，在逗這孩子，也確實是想要跟這孩子拉近距離。

那個孩子並不是在SIXTEEN播放後的那樣，被批評卻還是面無表情，她有很多小表情，她只是性格安靜、害羞、還有些放不開，再給她多一些時間，她會是一顆璀璨的星星。年紀大一些的練習生都喜歡逗周子瑜，湊崎紗夏也是這樣的。

看著其他人撒嬌時，周子瑜會害羞又不知所措的模樣；看著周子瑜想要開玩笑，卻搞不清楚平語、敬語，韓語也鬧出好多次烏龍，會露出尷尬又靦腆的表情。多數時刻，周子瑜沒有表情，像是發呆或是冷漠，但是湊崎紗夏一直拉著她的手指，所以知道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表情，她的手緊張時、害羞時會怎麼樣湊崎紗夏都知道。本質上，周子瑜就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周子瑜是柔軟、善良、安靜又目光純粹的孩子。

湊崎紗夏知道這個秘密，所以她曾自豪地笑著說她是最瞭解周子瑜的人。

最初是這樣，只是出道幾個月後，“周子瑜”就讓湊崎紗夏再也說不出這樣自信滿滿的......傻話。

湊崎紗夏在心裡嘆了口氣，再也不想以前的事，她沒有回頭，另一隻手往後摸上周子瑜的手，碰上的那一瞬間，察覺周子瑜用了更多的力，湊崎紗夏被扯了下，順勢回過頭，周子瑜卻不敢看湊崎紗夏，只是牢牢地握著湊崎紗夏的手指。

湊崎紗夏的小指發麻，她晃了晃，周子瑜的手也跟著她晃了晃，她只好蹲在周子瑜面前，把手舉了起來，在周子瑜面前晃晃，周子瑜卻撇過頭，一直不看。湊崎紗夏很輕地呀了一聲，周子瑜立刻回過頭，小心翼翼地盯著湊崎紗夏，生怕她生氣。

周子瑜放鬆了力道，察覺到湊崎紗夏想把手抽走，又緊緊抓著，她努力地睜大眼睛，眼淚卻還是流下來，又委屈又無助。

大概也只有這樣剛醒腦子混沌的時刻，周子瑜可以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現在頭腦越發清醒，但是她卻也不想要放手。可能是在小夜燈溫暖的光暈下，湊崎紗夏的臉看起來特別柔和，很溫柔，很好說話的樣子，與她們以前在晚上練習完，回到宿舍的那段路一樣，路燈下，湊崎紗夏總是笑得很溫柔地鼓勵她。

看著周子瑜掉眼淚，湊崎紗夏的感覺更加複雜，忍不住地猜測背後的原因，害怕？緊張？還是說，像以前一樣是算計好的？

周子瑜對著湊崎紗夏又掉了一滴眼淚，正巧砸在湊崎紗夏手背上，湊崎紗夏像是被燙到一樣，往後縮，周子瑜卻拉著她的手指不放，眼淚掉更兇。

以前沒有過，現在更沒有想過，湊崎紗夏竟然對著一個被自己弄哭的小朋友萬分無奈，她可什麼事都沒有做。雖然什麼事都沒有做，但也不代表出去之後什麼麻煩都沒有，湊崎紗夏按了下自己的眉心，老實地蹲著。

「為什麼哭？」湊崎紗夏表情寡淡，她也想溫和一些說話，但是做不到，沒有辦法像平時一樣，對著周子瑜她做不到。反正上次就已經是那個模樣，再來一次周子瑜可能也不會不習慣，湊崎紗夏想著，但是做出這樣與自己性子不合的事，還是讓她不太舒服。

周子瑜聽到了，反而淺淺地笑了一下，睫毛掛著淚珠的模樣可愛又乖巧。

「Sana unnie.」湊崎紗夏關心她，周子瑜很開心，就軟軟地喊了一聲，殊不知在那個問句後，這樣回答就有些奇怪，像是因為湊崎紗夏才哭的。

不是，才不是我。湊崎紗夏否認，對這個問題放棄的很快，她早就從經紀人那邊聽過周子瑜是水做的這樣的玩笑話，甚至偶爾也聽到叫著水子瑜，從什麼時候這麼愛哭的？湊崎紗夏有些恍然。

「Mitang說的......」湊崎紗夏開了口又停下，搖頭。

別說網路、粉絲，連成員們都非常動搖，早在兩年前TWICE經過CU與TT大紅起來後，對於“周子瑜”的所作所為她們都看在眼裡，也早有準備如果在合約結束前“她”提早退團又該如何，現在所謂的動搖是對先前的準備突然抱有懷疑不安，亦可能是她們又被周子瑜騙了一次她想留在團裡而安定的信心出現大裂痕。

「TWICE對妳的意義是什麼？」問一個脆弱沒有防備的人好像有些趁人之危，但是比起遮遮掩掩，湊崎紗夏更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坦然的答案，不論周子瑜想不想留在TWICE，不要給她們太多錯誤的期望，她知道成員們心太軟，既然一開始就是九人，就想要好好地守護這個完整的TWICE。周子瑜的態度讓她們在完整的團體活動上投入更多心力與依賴，一旦最後是個空談，湊崎紗夏不敢想像明亮又充滿活力的TWICE會變成什麼樣子。

聽到Mitang，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名井南，但聽到問起TWICE，周子瑜就能確定，要論感情，周子瑜是比較感性內斂的，但是要把這些情感都說出口，她卻又沒辦法好好組織語言，更多的是，她成為TWICE的一員也沒有幾天。她沒有一起走過風風雨雨的記憶，沒有一起練習到半夜的革命情感，TWICE對於她來說，最多的就是——周子瑜說：「夢想。」

一個夢想。

林娜璉跟她說過，俞定延跟她說過，朴志效跟她說過，金多賢跟她說過，即使是練習生時並不是很熟悉的平井桃、名井南與孫彩瑛都說過這樣的話，湊崎紗夏更是反覆地說，在公布最後出道名單的前一天也這樣跟她說過，她說：「我們要一起出道」。

TWICE是夢想。

湊崎紗夏有點分神，周子瑜的目光太過純粹，以致於那明明是換誰來說都很像是敷衍的好聽話，明明是輕飄飄的兩個字，卻那麼像珍重在心裡的話，兩個字的重量是那麼沉。

那妳這樣踐踏夢想？

湊崎紗夏喉頭滾動，胸口用力地起伏，又忍著，沒有說話。她不追究以前了，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看著周子瑜那樣認真的神色，又讓她的心臟有點痛，既然是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一出道就忘了。到了現在是什麼都忘了，又為什麼偏偏想起了最重要的這件事？

湊崎紗夏擰著長眉，還沒說話，倒是覺得周子瑜握著她的小指又更用力了，她氣到想笑。

周子瑜倒是眼巴巴地看著，怕湊崎紗夏生氣，見她臉色不對勁，周子瑜又補上：「想要一起出道，想要跟大家在舞台上表演，想要一直......」

話沒有說完，湊崎紗夏面上帶著薄怒地站起，周子瑜慌張地怕手被甩開，另一手跟著拉著湊崎紗夏的手腕也站起，眼裡紅紅的，離了小夜燈遠了，兩人反而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TWICE是大型女團，但對尚未出道的她們來說有些小，小到只裝得下九人的夢想。

湊崎紗夏不想知道周子瑜要說什麼，因為周子瑜不說她也知道，在SIXTEEN的那些日子，不管是在Minor組還是Major組，她們幾人都是這麼說的，心裡再如何不安與緊張，都是這樣說的，眼裡閃閃發光地說著以後、談著未來，鼓勵著自己。

說要一起出道，一起在舞台上表演，說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本來想要冷靜，卻又更加不冷靜，湊崎紗夏壓抑地怒意，冷聲問：「妳不是說妳失憶了？」

一直都是騙子。

其實湊崎紗夏根本沒有相信失憶這件事，她只是因為心裡珍貴的記憶、珍重的約定被那個隨意棄之的人又這樣隨意地提起，觸到逆鱗，激起渾身倒刺。周子瑜想要重新開始她不反對，那就把以前的記憶都忘了吧，忘得一乾二淨，全都留給她們八個吧。

周子瑜臉皮薄，聽到湊崎紗夏質疑的聲音，一下子慌了，手握得更緊。她知道湊崎紗夏的性子一定記得這些以前的事，不是什麼特別的話，只是因為人與事而特別。周子瑜有謊言被當眾戳穿的難堪痛苦，卻又有一絲難掩喜悅。

她本就沒有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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