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下)

 

是她變得小氣了嗎?

 

周子瑜還是忍不住這樣想,在其他經紀人、工作人員進來時,氣氛非常的和樂,但是周子瑜就是覺得難受,因為她並沒有被指名為小偷,所以不需要聽到任何道歉,周圍嘰嘰喳喳的,周子瑜的腦袋卻一直回放著剛才那幕,非常難受。

 

不如被指名為小偷,這樣、這樣她可能有勇氣反駁,有底氣說自己不是。

 

想得太多次,以致於周子瑜有一點點不敢抬頭與她人對視,她突然間很害怕別人對她看法,可能不相信吧,剛才平井桃的話她也不相信,那她們現在又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著她呢?或是在心裡認為著她是小偷?討厭著她為何不敢承認?

 

外人的目光曾幾何時讓她這樣在意。

 

周子瑜輕輕吐了口氣,鼻子酸酸的,再想下去的話,她怕她又會忍不住眼淚,太委屈了。

 

周子瑜個性一點也不強硬,所以她不會做出穿過人群離開這個會議室這種偉大的舉動來表達自己的小小委屈,即使她在腦中想了很多次,但是現在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靜靜坐在沙發上,想抹去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

 

「吃藥了嗎?」

 

一片嘈雜的背景音,恍惚間傳來一句話,又輕又柔,朦朧的其實......有點可怕。周子瑜的手臂一下子泛起雞皮疙瘩,她想她是病壞了,產生幻聽,耳朵為了聽見細小的聲音十分吃力,她現在覺得自己的耳朵也不舒服,痛。

 

「恩?」名井南蹙眉,挑起一邊的眉。

 

周子瑜像個小木偶慢慢轉動自己的脖子,往右看,鼓起勇氣非常大聲地用著跟剛剛名井南一樣的音量問著:「妳、妳妳、妳......妳在、說話嗎?Mina unnie?」

 

周子瑜問了之後有點畏縮,她怕整個會議室都聽到聲音,事實上,她可能對自己的音量有什麼誤解,又或者只是因為生病的緣故。

 

吵鬧會議室是無法聽見兩隻蚊子的聲音。

 

「我我我我在說話。」名井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全然不是她的個性,沒有冒犯的意思,她覺得有趣,所以想這樣說話,但說出口的同時又意識到她們並不是可以這樣開玩笑的關係,因此反而有點古怪,她在心裡嘆一口氣。

 

慶幸的是小結巴完全沒發現別人結巴,周子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沒搖幾下,頭又開始痛,一點都碰不得。

 

「藥。」名井南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藥箱打開,留下感冒藥與止痛藥。

 

周子瑜伸出手,低著頭很小心地接過來,不知道怎麼說,只是很簡單的也可能只是名井南隨手的舉動,周子瑜卻覺得有點想哭,眼眶熱熱的,耳朵紅了一片,她靦腆又小聲地說了:「謝、謝謝。」

 

周子瑜接過藥後,因為要忍著突如其來的感動,導致她很久都沒有動作,就只是低頭看著兩顆不同的顏色的藥丸,感受著膠囊片包裝有點刺的方形邊角。直到確定自己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掉眼淚,她才抬起頭,找著自己的水瓶。

 

名井南面正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名井南不說話的時候,周子瑜是打從心裡的有點害怕,她拿著其中一顆藥丸,名井南皺眉,她又換了一顆,名井南又是那個沒有表情的臉,她滿臉疑惑。但是周子瑜一邊看著眼色,一邊很慢動作地喝水,名井南都沒再皺眉,她就把藥吃了,名井南很自然地轉過身做自己的事。

 

她吃了緩解頭痛的止痛藥,感冒藥得等到睡前吃。

 

這是在所有成員都離開會議室前,周子瑜經過名井南時,聽到的喃喃自語。

 

*******

 

全體的練習已經在周子瑜睡著的時候結束,沒有空再來一次。雖然很失望,但是以她的狀態可能也做不好,只是有點可惜。

 

晚間時刻,成員按照自己的需求前往練習室、健身房、錄音室,周子瑜一如往常地來到了練習室,她有舞蹈的底子,但是要記的舞步實在太多,一首歌的歌詞只有一部份,卻是整首歌的舞蹈,更別提日巡、演唱會還有不同版本的舞蹈,她大多數的晚上都喜歡泡在練習室。

 

今天,有那麼一點不同。

 

並不是因為生病造成的不同,基本上周子瑜覺得自己好多了,不管是真的或是感覺,這都不是她不對勁的原因。

 

音樂繼續播放著,周子瑜長長地嘆了口氣,心臟有點不舒服,心神不寧,很難專心。

 

她按著自己的胸口,這次的放空時間很長,她站在原地等音樂結束後,拍拍自己的臉頰,喝了水後,她在自己手上寫著專心點,才按下播放鍵。

 

秒針的移動即使有音樂聲,還是意外的在這個空間很大聲。

 

晚上十點三十四分。

 

周子瑜盯著時鐘看,擦了擦汗,有點失落,今天的效率很差,但是就這樣回去的話也不能讓她多記一些舞步、可能會忘光對歌曲的熟悉感。再練習一下,一下就好,今天就結束。

 

咚。

 

很輕的聲響。

 

周子瑜被嚇到整個人跳了起來,她太專注盯著時鐘,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的練習室,又是這個晚的時間,只要不是來自周子瑜本人,那一點點聲音都讓人毛骨悚然。

 

又是咚的一聲,這次重了一些。

 

周子瑜內心害怕,卻面無表情用著小木偶的方式僵硬回頭。

 

如果空無一物又繼續發出這樣的聲音,周子瑜有自信她可以一路跑回宿舍。

 

一個背包、一個水壺,與一個扎著馬尾正在伸展的——平井桃。

 

平井桃背對著周子瑜,與第一次在練習室出現時一樣,穿著運動服的平井桃莫名的有些帥氣氣息。

 

大概沒有人知道,連周子瑜自己也不知道。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是這樣了,不管她是在公司還是在宿舍,她已經習慣在晚間獨自一人前往練習室。然後在每天晚上的九點半,平井桃會推門而入,她們會在練習室「巧遇」。

 

這不是什麼溫暖的友情故事,她們幾乎不交談,她們只要開口全是有關舞蹈的內容。

 

周子瑜不知道平井桃為什麼會來,但她知道平井桃並不是刻意冷漠,而是非常認真,她感覺的到,平井桃的眼神太專注而純粹,即使因而有點冷漠而嚴厲,周子瑜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她們事實上真的沒有話題可以聊,而且她怕一開口平井桃就逃之夭夭。

 

平井桃善良而膽小,她對於討厭的事物所能做的就只是避開,周子瑜其實也感覺的到。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讓平井桃放下白天的成見,願意在練習室出現,願意幫助她練習,不管平井桃只是為了為了團隊也好,她都衷心地感謝。

 

感謝這個只在晚上出現,周子瑜一個人的舞蹈老師,平井桃。

 

其實周子瑜以為平井桃今天不會來了,以為她是小偷也好,只是尷尬也罷,周子瑜即使是委屈,也覺得她沒有說半句話就是搞砸了一切。這種小心翼翼又偷偷開心的時間可能不會再出現,這樣的默契可能沒有了。

 

一個人難過了一個小時又四分鐘。

 

「重新錄音花了很多時間。」平井桃突然冒出一句無關的話。

 

周子瑜一愣,點點頭,偷偷鬆口氣。

 

平井桃確實是周子瑜的舞蹈老師,她不需要跟周子瑜談話,她只要播放音樂周子瑜就知道她正在驗收,每天的開場都是這樣的。歌曲的順序與之後下一首要教什麼,她都清清楚楚,周子瑜只要跟著她的腳步來就好。

 

雖然有音樂聲,但是意外的感覺到安靜,令人不安的沈默,音樂聲停止時,周子瑜總是尷尬又緊張,不該如何是好。

 

指針一直走,兩人卻絲毫沒注意,周子瑜太過緊繃,而平井桃很安靜。等發現時,時針已經指向一點,平井桃有點驚訝,回去收拾東西時,說了:「今天就到這,回去吧。」

 

平井桃要關燈時,看到周子瑜還站在原地,她也沒有催促,默默地站在那裡。

 

周子瑜拿著東西,一步一步朝平井桃走去,在平井桃要轉身時,叫住她,像是委屈地想詢問,事實上又抱著希望,「unnieunnie覺得......是我嗎?」

 

沒頭沒腦的問話,什麼事都沒說清楚,意外的是平井桃聽懂了,她看了周子瑜一眼,撇開頭,沒有說話。

 

unnie覺得是我嗎?」周子瑜又問了一次,如果有個人相信她就好了。

 

平井桃還是沒有說話,周子瑜覺得有點心虛,她好像就是吃定了平井桃,平井桃太過無害,在這種深夜寂靜的時候,越發明顯,這也只是一種感覺。平井桃避開她也是在避免自己說出傷人的話、傷人的舉動,即使避開本身就很傷人,但這也是她的善良。

 

unnie覺得是我嗎?」周子瑜低著頭,問得很小聲。

 

平井桃很快轉過身,面對周子瑜,看似煩躁又很無奈,最後只有輕輕說,「是。」

 

一點也不大聲,卻迴盪在練習室裡。不如說是迴盪在周子瑜的腦海中,足夠讓她面紅耳赤的一個字。

 

對周子瑜而言,她跟平井桃是一個新的開始,不算壞,她們一起在晚上練習了幾天,即使她保持謹慎小心的態度,她還是下意識地相信、依賴平井桃。但是對平井桃來說,這只是千百個日子的其中幾天,她跟周子瑜相處的時間太多了,多到......改變不了什麼。

 

周子瑜太年輕了,太單純了,她想不明白,只感覺到她很傻,肯定有什麼地方錯了。

 

「為什......麼?」周子瑜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受傷,她盯著地板,語氣是無措是慌張,也是不可置信,其實從平井桃不回答就能猜想的出答案,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問出一個答案,然後真的覺得非常難受,腦袋很熱,想不通,她像個孩子似的抓緊褲管,喃喃說著:「不是我。」

 

平井桃皺眉盯著周子瑜,表情有點不可置信,也說不出話。

 

太多次了,周子瑜說過太多次了。

 

平井桃是有點膽小的和平主義者,她並不會因為有人吃了她的食物而破壞團體的和諧,但也不代表那個人堂堂正正地說著「不是」時,她不會難過。顯而易見的謊言,她甚至可以看見周子瑜的笑,很傷人,也很傷自尊心,平井桃不知道她為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當平井桃相信著周子瑜周子瑜卻連演唱會的特別舞台換歌都沒有告訴她。平井桃是喜歡提早練習的,在練習完成後,只從工作人員那裡得到稱讚與疑惑:奇怪?子瑜不是告訴妳我們要換歌了嗎?平井桃的眼睛大概睜得很大,隨後又掩飾性地笑笑:「我只是喜歡才練習的。」

 

並不是要一個道歉,或是指責,但是當平井桃問周子瑜時,周子瑜也只是睜大眼說:「誒?是我嗎?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平井桃自覺抱歉,也沒有要追究,說著沒關係就默默轉身,離去前她聽到了周子瑜的嗤笑,永生難忘。平井桃回頭時,周子瑜用抱歉的笑容說著:「辛苦了。」

 

惡劣之極。

 

許多的舞台服裝,事實上也只有剪裁的差別,當然大家還是有各自的喜好。在幾次以後,平井桃鼓起很大的勇氣,商量的口吻說著:「不喜歡就告訴Cody姊姊們吧,別再擅自交換衣服了。」

 

周子瑜懶洋洋地抬眼,笑說:「不是我。為什麼妳不去找Cody姊姊們?」

 

平井桃一時被堵的說不出話,抱著衣服真的要去找Cody。咚地一聲,她狠狠地撞上一旁堆起的紙箱,東西散落一地。在平井桃還說不出一句時,周子瑜已經走遠了,嘴上很小聲地說著:「真煩,蠢日本人。」

 

不是什麼偶爾發生的事件,而是一直發生、不斷發生,因為周子瑜吃定了平井桃的善良又膽小,還有那有趣的反應。平井桃始終不明白她為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失憶也好,假裝失憶也罷,平井桃都從周子瑜口中聽到一樣的話。

 

「恩,不是妳。」平井桃偏過頭,掩飾眼裡翻湧的情緒,無意對這個話題爭執,她想起太多不好的回憶。

 

臉頰發燙,已經瀕臨哭泣邊緣的周子瑜愣愣地抬起頭,盯著平井桃的背影,緊張與不安只因為眼前這個人的存在而漸漸舒緩,她露出小小的微笑與酒窩,上前一步,用著有點害羞又開心的語氣問著,「unnie相信我嗎?」

 

她笑得天真又單純,像個天使。

 

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TBC

arrow
arrow

    澄用麵包釣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