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拍攝結束,周子瑜面帶微笑跟所有工作人員道謝,彎彎的笑眼與討喜的酒窩,有些經過的女性工作人員就順手拍拍周子瑜的背,給予鼓勵。

 

拍在肩上的力度,莫名地,讓人有些沈重呢。

 

周子瑜還是微笑,不管是對工作人員還是成員,只是她的眼神卻沒有什麼聚焦,沒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她只是做著她的本職,良好的表情管理,雖然有很多次她都做的不好,但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周子瑜又是淺淺一笑,除了笑,她也沒有力氣做好別的事了,笑是最輕鬆的事。她笑的原因是她以為她會很難過,會很委屈,像前幾天那樣哭,結果沒有,她好好的。

 

雖然好好的,但她也發現她沒有辦法再正眼看湊崎紗夏,幾乎只要湊崎紗夏進入視線,她就會馬上移開目光。即使很明顯,她也沒辦法控制,等到她能夠普通的給予湊崎紗夏微笑的那天,肯定會經過一段有點痛的過程。

 

現在,周子瑜的腦袋下意識用著各種方式避免疼痛,而她本人卻沒有察覺。

 

氣氛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你可能沒有看到發生什麼事,但你肯定感覺得到發生什麼事。回程的車上異常的安靜,以前不管周子瑜是安靜或者吵鬧,都完全不影響成員。但是,現在同一車的,不管是跟湊崎紗夏同一車,還是跟周子瑜同一車,所有人都感到不舒服。

 

靠躺在林娜璉肩上的平井桃醒來好幾次,睡得非常不安穩。她皺著眉,扁嘴,但是又不敢出聲,這次她重重地把頭靠在另一邊的湊崎紗夏肩上。湊崎紗夏看都沒沒看她,也沒生氣,只是隨意地拍拍平井桃的頭。

 

平井桃哼哼兩聲。

 

另一車上就是完全沈默,孫彩瑛想問,也不敢開口。如果兩人是吵架了,在沒有明顯對錯的情況下,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其他成員會站在哪一邊非常明顯。即使不是吵架,她可以選擇不去管以前發生的事,那是她的選擇,其他成員沒有義務也要這樣,親眼見過也好、聽聞也罷,那些矛盾都不是她可以輕易說嘴的。

 

孫彩瑛最後選擇戴上耳機,事情總會朝好的地方走,她是這麼想的。

 

曾經周子瑜是她沒辦法全心為了團隊的原因,但是現在,好像還不差。

 

JYP大樓,成員各自往預定的練習室。

 

周子瑜看了一眼湊崎紗夏的背影,比之前的那些遭遇,還要讓她無所適從,是種無力又酸麻的脹痛,非常不舒服,難以形容。她現在可能看起來很狼狽吧,可她還是傻傻地盯著成員們的背影,沒有攝影機,也沒有時刻掩飾情緒的必要。

 

用放空思緒來消除疼痛比想像中還要花時間,也更讓人提不起勁,靠坐在練習室木牆的周子瑜一直盯著天花板的某一點,同時腦袋不斷地在想著,她的練習時間已經不多了,要趕快動起來,雖然這麼瘋狂地想著,最後也只有抬起一隻手。

 

周子瑜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的狀態,等到眼睛已經乾澀時,她告訴自己要振作,真的要振作。她呼出一口氣,準備好好面對內心的不適,這肯定不是很難的,所以她稍微回想她跟湊崎紗夏不長的相處畫面。

 

湊崎紗夏沒有溫度的雙眼、湊崎紗夏疏離的微笑、湊崎紗夏直率又無奈的話。

 

「嗚......

 

其實也沒有來得及細想,腦袋只是閃過一點點畫面,周子瑜的眼淚就順著臉頰一直留下來,鼻子酸澀非常,她吸吸鼻子,越來越委屈,抱著膝蓋,把頭埋進去。每當她想要強迫自己停止哭泣時,腦中就又閃現片段的畫面,眼淚完全不聽控制。

 

對於湊崎紗夏,周子瑜感覺自己可能是有點被寵壞了,明明好像也不是傷人的話,但是她就是很難過,討厭再也不會完全相信她的湊崎紗夏,也討厭再也不是最瞭解她的湊崎紗夏,最討厭的是什麼都做不好,只會哭的她。

 

要是換了一個人,肯定能做的比她好,好上一百倍。

 

但是她不忍心。

 

周子瑜按下音樂的播放鍵,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練習。

 

無盡的練習讓人恐懼是因為看不見光,周子瑜喜歡練習是因為練習讓她安心,她有個目標。但是現在,那個目標達成了,跟她一起練習的人都不在了,跟她一起經歷過出道過程的人,也不再相信她。

 

周子瑜開始對練習感到痛苦與一絲茫然,她追不上那個。同時,她也害怕她們的關係會這樣不鹹不淡的持續到合約結束的那一天,如果不能開心地跟成員們在台上完成表演,那麼她在這個團體是否還有意義?她有點不確定。

 

到底會惡化還是好轉,她現在也沒有把握了,心情起起伏伏,大起大落的,稍微......有點沒自信了。

 

一旦自己也沒有自信,不好的事就接二連三的來。

 

先是翻倒水,被進來清理的Sun念了幾句。後來周子瑜又發現譜曲被她弄溼了,急匆匆地攤開要晾乾,然後就被抓去上課。

 

今天的聲樂課是個別上課,周子瑜有點後悔自己不管不顧地在舞蹈練習上耗費體力,她完全忘記要上課,還是經紀人來提醒她的。更別說,在她對自己的進度感到不安的同時,還有一個讓她有點懼怕的人也在同一個空間——俞定延。

 

俞定延是下一個要上課的,因為早來了,沒什麼事,得到老師同意就坐在練習室的一小角等著。看到周子瑜走了進來,俞定延點頭微笑,又去做自己的事。非常官方的微笑,甚至沒有在意周子瑜回以的忐忑微笑,至於為什麼會知道很官方,因為周子瑜還是有點瞭解俞定延的,好笑的就大笑,玩鬧的時候也笑,基本上是很率性的人,至於不得不笑的情況,第一個是粉絲服務,狀態不好也會微笑。

 

再來,就是這個情況。遇到不熟的前輩、後輩,還有同事。

 

身為同事的周子瑜,莫名的感覺到俞定延前輩的氣場,就算只是坐在一邊,存在感還是很強,尤其是在周子瑜自己有點心虛的情況下。

 

上課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高音很勉強的上去,破了幾次音,更糟的是氣息非常不穩,聲音變得很不穩定,聽起來很不安,換氣的部分也做得很差勁。

 

老師上次佈置的作業,可以說是做得非常不好。

 

一直一直重來,這次甚至還沒唱完就被叫了暫停,周子瑜自己已經冒冷汗,雙手交握,從當練習生以來,第一次在老師面前這樣自責不安與懊惱。她可能不聰明,但她一定很認真,可是TWICE的行程太滿,她要重新掌握的歌曲太多,練習度非常不足。

 

俞定延放下耳機,皺眉搖搖頭,表情嚴肅又不滿意,讓人生畏。她靜靜坐在一邊,不發一語,即使是這樣還是讓人喘不過氣。

 

老師搖搖頭,他以為周子瑜的情況,會很快回復狀態,又或者是有顯著的進步,他下意識認為即使失憶,身體還是有記憶,可以透過練習喚醒。就算都不是,這也比有練習過的來的要差,但因為對方是已經出道的藝人,脾氣他也見識過,一時說不出話。

 

「練習了嗎?」坐在一旁俞定延突然開口,聲音很冷,眼神更冷。說出來的話像一把刀子直入心臟。她知道老師可能不會說教,所以她代替老師開口,她不喜歡任何不尊重學習的行為。

 

周子瑜馬上緊張起來,她轉頭看了眼俞定延,俞定延生氣、不開心的表情,真的讓她感到畏懼,不知所措,她像個聽訓的孩子,整個人手腳冰冷,胃也開始不舒服。

 

「恩?」俞定延放下東西,走了過來。

 

明明知道俞定延個性就是如此,直率、直接,不拐彎抹角,但不管幾次,周子瑜都在心底覺得害怕,頭皮發麻,比老師還要讓人生畏,耳朵一下子就紅了。

 

在學校被老師罵,會因為同學在旁邊而感到丟臉羞愧,即使並沒有受到嘲笑。現在周子瑜這些感覺都有,但是最讓她不安的是,俞定延只會比老師更嚴格,而在她面前做得不好,只讓周子瑜更抬不起頭。

 

俞定延沒有什麼特別高標準,唯一的標準就是用心、認真。

 

俞定延就站在周子瑜面前,但周子瑜不敢看她,即使是睡覺前也認真練習,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筆記,她愣是不敢講自己有練習,她做的太糟了,糟到不像有練習的樣子。

 

「子瑜呀,有花時間練習嗎?為什麼不說話?」俞定延微側頭,不解地看著周子瑜。

 

即使俞定延口氣緩和,在周子瑜耳裡一樣的冰冷嚴厲,也可能就是她太害怕了,所以產生的幻覺。周子瑜感覺臉很燙,可是手腳都是冷汗,她盯著地板,不敢看俞定延,違心地搖了兩下頭,抓緊自己的褲子。

 

周子瑜聽著對面很輕的嘆氣聲,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為什麼不練習?」俞定延往旁邊看了看,老師攤手,表示如果不練習,他也不知道這堂課要不要繼續,還是要從頭開始。

 

周子瑜抿著嘴,還是不敢說話,腳動了動,還是搖搖頭,很小聲地說:「對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雖然很小聲,但俞定延聽到了,她拿手把自己的頭髮往後一梳,眼裡的焦急顯而易見,她感到特別荒謬,雙手先是環胸,又按著額頭說:「已經跟不上大家,難道不應該花更多的時間練習嗎?這樣子要怎麼、要怎麼......我們是TWICE呀!」

 

周子瑜全身緊繃,呼吸都很輕,嘴唇翕動,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句為自己辯駁的話。

 

她練習了,但是時間太短,她能做的最好的樣子,已經被她今天的狀態給破壞了,她不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能不能夠做到,她太累了,各種意義上的累。她哭得太久,跳得太久,用光了她的體力,而唱歌也不是有嗓音,開口就能做能做的好的。

 

周子瑜沒有藉口,也沒有理由。

 

「譜呢?」老師問。

 

周子瑜哆嗦著從袋子拿出譜給老師,老師看了搖頭又嘆氣,好像想說些什麼,看著乾乾淨淨的紙又說不出話來,只好說:「好吧!重新開始。」

 

完全沒有筆記的譜,是剛剛印好的,周子瑜的那份還晾在練習室。

 

老師示範完,讓周子瑜唱的時候,周子瑜的聲音又小又虛。

 

「大聲一點。」老師宏亮的聲音嚇到周子瑜,周子瑜抖了一下。

 

明明已經沒辦法開口,周子瑜還是努力用更大的聲音唱,聲音的中的泣音很明顯,還帶了點啞,她吸吸鼻子,乖乖地繼續唱,直到老師揮揮手。

 

「怎麼這麼容易沒自信?」老師看著已經低著腦袋的周子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再多的老師批評,周子瑜都能夠好好的聽,面不改色,像是完全不受到影響,即使受到影響也不會表現出來,這是以前她受到老師稱讚的地方,也同時是被朋友擔心的地方。

 

今天完全地失去冷靜,周子瑜只歸結於她太累了,早起到現在都沒有休息的緣故。

 

後來的課程很勉強的上完,俞定延經過經紀人同意取消了她的課程,老師就有更多時間指導周子瑜。三人坐在一張桌子,俞定延坐在周子瑜旁邊,周子瑜偷看了俞定延一眼,身體不自覺往另一邊移動,俞定延嘖了一聲,把周子瑜的紙移過來她們中間,然後用手指敲敲。

 

周子瑜揚著眉毛無辜地看俞定延,又轉回紙上,表情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委屈地坐著。

 

除了原先的曲子,順帶看了日巡,三人合作的曲子。

 

「這裡的換氣註記怎麼會是這樣?」俞定延撐著下巴看著,突然皺起眉頭。這幾乎就是練習生的程度了,雖然可以完成大部分,但還是有很多錯誤要被老師改正。

 

周子瑜被突然的聲音嚇到,抖了一下,字都寫歪了,她看了俞定延又看了紙,最後又看了對面的老師,在老師的指示下又塗塗改改,手有點顫抖。

 

答。

 

譜曲微微地被暈開,周子瑜用袖子壓壓紙,吸收上面的水,然後才擦擦自己的眼睛。

 

俞定延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周子瑜,表情嚴肅,在該指正的地方一定會開口。

 

畫面變得很有趣,很像是老師跟家長在監督小孩子寫功課,而那個小孩子,周子瑜本人一邊掉眼淚一邊寫,委屈的要死,但是更委屈的是她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一直流下來,還是在俞定延旁邊的時候。

 

明明以前 unnie都會安慰她的,現在越想越委屈。

 

寫了好久也終於差不多完成,老師說了句:「好好複習。」就馬上收拾東西走了,他都不忍心了,偏偏有個比他還嚴厲的成員在,他也不好說些什麼,總歸是為了團隊好,再繼續縱容,不知道會不會回到以前個周子瑜

 

俞定延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周子瑜小朋友坐在椅子上,袖口濕搭搭的讓人不舒服,手上還握著筆,眼睛也紅紅的,很不明顯的噘嘴,最好笑的是,背脊挺得直直的,想著她的眼淚為什麼這麼多?

 

手上的筆被抽走,周子瑜愣愣地看著俞定延,俞定延點點紙,讓她把上次的曲子唱一次,唱完了就休息。

 

周子瑜一陣慌亂,雖然腦袋異常乖巧地點頭,身體去沒有動作,俞定延把她拉起來,讓她好好唱,周子瑜撇過頭不敢去看俞定延,俞定延生氣地呀了一聲。

 

周子瑜又轉了回來,她吸了口氣,不抱任何希望,開始唱。

 

她以為她像一開始那樣結結巴巴唱不好,但很神奇的,她的狀態好像恢復了一點,並沒有那種緊張的壓抑感,她在俞定延面前很輕鬆自在地唱完整曲。

 

俞定延頻頻點頭,臉上終於有笑容,稱讚道:「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真的嗎?

 

周子瑜有點懷疑地用眼睛詢問,但頭上碰地開了一朵高興的小花花,至於臉上還是維持著「沒錯妳好可怕」的表情,呈現一種腦袋、肢體、表情都不協調的情況,她可能真的有點累。

 

俞定延一時間也很混亂,周子瑜好像很好懂,但各種訊號混合在一起,她也不知所措。等等,所以,她是被叛亂的忙內瞪了嗎?

 

「謝謝定延 unnie 。」周子瑜突然恭敬地道謝,十分乖巧,聲音又軟。

 

俞定延想,剛剛可能是她的錯覺。

 

周子瑜回到另一個練習室時,俞定延都一路跟著,周子瑜心想她們有可能是要坐同一台車回去,加緊腳步,回去收拾。

 

晾著的譜曲散落各處,周子瑜急急忙忙收少,俞定延跟在後面,也拿起一張,仔細看了看,是跟剛才一樣的譜,她歪著頭:「弄濕就弄濕了,為什麼剛才不說。」

 

因為妳看起來很兇。

 

周子瑜抿著嘴,沒有說話,手指碰手指,看俞定延沒有說話,才又去收譜,動作慢吞吞的。

 

「寫錯好多字。」俞定延拿了幾張,皺著眉頭。

 

譜已經收完了,加上俞定延手上那些。聽到這話,周子瑜耳朵動了動,不知所措,又特別可憐的從包裡拿出筆準備訂正,她坐在地上,抬頭看著有強迫症的俞定延,等著她發作。

 

「還不走?」俞定延挑起一邊的眉。

 

周子瑜馬上把東西都放進書包,然後站在俞定延面前,臉上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

 

換俞定延有點傻住,她確定她沒有聽到聲音,但是她好像知道周子瑜在表示什麼,她捏捏鼻樑,她可能累了。

 

兩人上了車,路線卻不是往宿舍的,有一瞬間周子瑜覺得自己要被賣掉了,她搭拉著眉,手上還拿著俞定延給她的冰袋。但最後車子停在一間附近有名的海鮮料理店。

 

一進去,餐點已經上齊了。

 

周子瑜哇地一聲,兩眼放光,入座前又看了一眼俞定延,俞定延上前替她拉開椅子的。

 

用餐過程是可以預想的安靜,只參雜著幾句「好吃嗎?」「好吃。」

 

用完餐,周子瑜還在戳戳沒吃完的生菜,俞定延抬頭看,順手擦掉周子瑜嘴角的醬汁,周子瑜還沒反應過來,俞定延自己先愣住。

 

頭皮發麻,她到底有多久沒有做個動作,又為什麼會做的這麼順手,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往下想。可能是那個紅紅的眼睛讓她有了罪惡感。

 

出餐廳前,俞定延又順手地整理周子瑜的衣服,把領口拉好,皺眉說:「穿好,知道嗎?」

 

周子瑜側頭,有點茫然,冷風也沒有把她吹醒,吃飽就更想睡了,她沒有辦法做出太多思考。俞定延一直是這樣的,表演的事情很認真,結束後又會變一個人,變成一個她習慣的溫暖又愛照顧人的unnie。於是就像以前,她也忘記客氣的道謝,只乖乖地點頭,鼻音輕輕恩了一聲。

 

「說知道。」

 

「機道。」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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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用麵包釣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