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人X社會人
沒有重點的交往很久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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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三年，跟周子瑜關係親近的朋友都知道她有個日本人女友。
周子瑜”無意間”會很自然地提到這件事。
例如在說到另一半話題時，很自然地說出「啊......我女朋友也是。」然後在一片沈默時，繼續做自己的事，彷彿沒有察覺到朋友們好奇的凝視，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模樣。
只有周子瑜隱藏在波浪捲髮下的耳朵悄悄地紅潤說明一切。
就這樣過了幾次，意識到周子瑜並不想向她們隱藏這件事後，朋友們的膽子大了起來，開始會聊到周子瑜的女朋友，除了好奇，當然也會擔心她所承受的壓力。
周子瑜目前定居大阪，因為工作的緣故，往返兩地。自她以這樣的方式逐步向親友公開後，每每回鄉，偶爾朋友會好奇地詢問她目前的感情狀況，以及跟日本人談戀愛會不會有不適應的地方。
這一天她跟在臺北工作的高中同學們約在咖啡廳見面。大家上大學以後，很多人到其他縣市上學，大學畢業以後也沒有回到臺南而是在臺北發展。
「日本的女孩子是不是真的很溫柔？」
「日本的女孩子是不是很賢慧？」
「日本的女孩子是不是特別可愛？」
周子瑜低頭喝著咖啡，抬頭看一眼好友們超級好奇的眼神，她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麼聊起感情的事情都會很害羞。是她想公開的，但是她是不想害羞的，可是控制不了，她就是會有些緊張，小聲地說：「大概......都是的。」
說完她不自覺地露出幸福的微笑，又克制地收斂，朋友們見狀就更好奇了。
周子瑜在高二時因為父母工作緣故，轉學到日本，當時跟這群高中時期的朋友們也不怎麼聊感情話題，後來為了學習語言以及跟上學業，加上生活圈不一樣，沒有共通的話題，聯絡也變少，只有偶爾在網路上聯絡。
當時周子瑜遇到生活上與感情上的問題都只能依靠在日本交到的新朋友，直到工作以後，經常回台，她們才又重新聯絡上。這一次聊起了感情的話題，見周子瑜只是對於感情低調，但是並不排斥分享，其他人終於逮住機會好好訊問一番。
「所以說，妳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妳們怎麼在一起的？」
「我也想問這個！」
「十年了，好久！是不是該帶回來讓我們看一下了？」
好友們嘰嘰喳喳地討論，周子瑜靦腆一笑，她好像確實都只有片面地講過是上學時認識的，以及中間的相處，沒有完整地講過從她去日本到在一起的故事。隨著一句句的問話，她慢慢地想起以前的事。
「在日本上學的時候，她是我第一個朋友......」
那一年，剛轉學到大阪的高中，周子瑜的日語簡直慘不忍睹。
簡單的自我介紹她反覆練習好幾遍，有空閑的時間都在練習，但是第一天到學校時，她站在黑板前，看著底下一雙雙眼睛，說出來的日語口音還是很重，她看到有些人在笑，甚至露出聽不懂的表情，她的心跳極快，幾乎就要跳出胸膛，耳朵嗡嗡嗡的，就幾句話的自我介紹，在這種陌生的環境、略有敵意的青春期反應下，腦袋瞬間空白，當她停止說話時，一切變得更糟糕，所有人都盯著她，偶爾低聲地竊竊私語。
也許只是青少年的叛逆心理讓有些高中生的舉止有些輕佻，姿勢懶散地在位子上盯著一個外國轉學生瞧著，但是對於初來乍到的周子瑜，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自己被排斥了。
周子瑜遠遠沒有看上去的鎮定，她手抓緊著裙擺掩飾著自己的緊張，然後她游移的目光忽然定在了一個女孩身上。
那個女孩的視線很溫暖，十分專注地聽著她說話，嘴角一直微微上揚，注意到她的目光時，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交握在下巴的雙手鬆開無聲地拍手，帶有鼓勵意味地讓她繼續往下說。
周子瑜莫名其妙地冷靜下來，心跳慢慢地趨於規律。後續沒有出差錯地背出自我介紹，然後聽到台下稀稀落落地鼓掌聲。
導師說的話，周子瑜聽不太懂，只能略知一二，正在決定她的座位。她看到那個女孩子舉起手，在她還愣住的時候，女孩對她招招手，之後她就坐在那個女孩子旁邊。
湊崎紗夏。
是那個女孩的名字。
那天第一節下課，記憶力不好的周子瑜很是失禮地喊不出湊崎這個姓氏，她輕輕吸了兩口氣，才喊了聲：「サナ。」
湊崎紗夏愣了一下，隨即綻開笑容，靠得更近，周子瑜都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清雅的花香，很是甜美。她聽到湊崎紗夏因為她是外國人而放慢語速，用可愛又期待的語氣詢問：「恩！那我可以叫妳子瑜嗎？」
周子瑜本來就不在意這些過於客氣的禮節，很快地點頭，忐忑又期待地想要在新環境交到一個朋友，她感覺眼前的女孩會是一個溫暖的人，她所擔心的在新環境被孤立的事情希望不要發生。
或許是因為湊崎紗夏的一頭金色捲髮，周子瑜感覺對方的笑容跟金燦燦的太陽一樣溫暖，十分陽光，讓她忍不住也露出笑容，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感到些許的放鬆。
似乎是想抓住這種安心感，她忍不住又輕輕喊了一聲：「サナ。」
然後再次得到溫暖的大笑容。
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她們就變成彼此最好的朋友。
湊崎紗夏樂於教周子瑜日語，也會纏著周子瑜學中文。
她們什麼事都可以聊，從上課的內容到自己以前做的糗事，頻率對上了就天南地北地聊，不能說話的上課時間，也可以把無聊幼稚的遊戲玩得很有趣。
湊崎紗夏把周子瑜介紹給其他兩個分班沒有分在一起的朋友，人以群分，善良的幾人相處上很友好。雖然周子瑜也很喜歡跟其他兩人當朋友，也很親密，彼此照顧，但是湊崎紗夏仍是她心中最特別的那一位。
湊崎紗夏也經常有這樣的表現，像是把平井桃從周子瑜的身上推開，攬著周子瑜的腰，對平井桃淘氣地吐舌頭，說著：「子子是我的！」
明明是在玩笑打鬧，周子瑜心底卻莫名的有一絲歡喜。
她們四人在之後經常一起出遊、聚會，因為周子瑜很快地融入並適應日本的生活，父母十分開心並感謝湊崎紗夏願意當周子瑜的朋友，經常邀請她跟其他朋友過來家裡玩。
於是在假日，她們也經常見面，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融入彼此的生活裡。
在學期即將結束時，父親的朋友到家裡拜訪，誇讚了周子瑜日語的進步，然後爽朗地大笑說著：「關西腔也很重呢。」
周子瑜：「？」
一頭霧水的周子瑜在學校告訴了湊崎紗夏，湊崎紗夏笑得停不下來。
「子瑜真的很呆呢～」
覺得這個反應過分可愛的湊崎紗夏忍不住伸手揉著周子瑜的頭，周子瑜感覺一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不是很習慣肢體接觸，但是湊崎紗夏很喜歡，抱著她的手臂每次都會露出很幸福的表情，時間一久，她也越來越習慣湊崎紗夏的親近，只是她偶爾會莫名地感到侷促，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羞。
就像現在，湊崎紗夏掛在她身上，仍然在笑著，也許笑聲是會感染，周子瑜不明所以的也在笑，於是湊崎紗夏更笑得停不下來。
很奇怪的，在適應了身體接觸後，周子瑜仍感覺有點不舒適，就好像英語課學到的那句話，肚子裡有好多小蝴蝶飛來飛去，可是她的心情是上揚的。
其他同學從一開始驚訝兩個性格完全不相似又語言不相通的人可以成為朋友，到習慣這兩人偶爾電波一對上就會一起做出其他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古怪行為。
「又來了又來了～」
「湊崎さん跟周さん之間存在著其他人無法進入的小世界呢～」
「這兩人感情真好啊～」
周子瑜現在已經可以聽懂大部分的日常對話，所以她有點不好意思，臉頰的熱度升高，推了湊崎紗夏一下，拉開一點距離，但是湊崎紗夏並沒有放手。
湊崎紗夏露出委屈的表情，淺褐色的眸子含著淚，明明是剛才笑出來的眼淚，周子瑜還是莫名覺得不忍，她低下頭，咬著下唇輕聲地解釋：「其他人盯著我們看，好害羞......」
半晌都沒有聽到聲響，等周子瑜抬起頭，看到的就是湊崎紗夏大大的笑靨。
「好可愛～」湊崎紗夏對周子瑜這種無害又善良的表情完全無抵抗力。
湊崎紗夏用力地抱住周子瑜來表達自己的喜愛，雖然周子瑜逐漸習慣肚子裡的小蝴蝶，但是對於這種直白又坦率的語言攻擊，她並沒有很適應，愣是說不出一句話，耳朵都紅了，心臟也不太舒服，咚咚咚的，都不在拍子上。
不知道是因為夏日的氣溫太高，還是因為體溫太高而白色的襯衫制服太薄，好像真的被陽光擁抱住一樣，周子瑜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躁動著。
很奇怪的反應，但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即便是上課鐘聲響了，兩人暫時分開，周子瑜還是會在上課時出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
想著湊崎紗夏身上的香氣，擔心自己身上會不會有汗味。
一遍遍地回想剛才的細節。
這種日常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也許是因為身在異國，周子瑜很依賴一直幫助她的湊崎紗夏，信任的程度甚至超過了父母，做任何事時不時就會想起湊崎紗夏，這一點不止在學校，在家裡也表現出來。總是「サナ怎麼樣」這樣地說著，經常被父母打趣。
「サナ好像更喜歡巧克力口味的……」周子瑜臉上沾上些許的中筋麵粉，她看著各種口味的粉類，思考著要做什麼味道的餅乾。
「什麼都想到サナちゃん呀？」媽媽經過時正巧聽到周子瑜小聲地喃喃自語，笑著溫柔擦去周子瑜臉上的麵粉。
周子瑜的精靈耳朵紅紅，目光直盯著自己面前的麵團，老實地點頭：「恩！」
「サナちゃん一定會喜歡的。」媽媽一向鼓勵她做任何事，此刻也鼓勵周子瑜嘗試著烘焙。
周子瑜擰著的眉頭這才鬆開，露出笑容，酒窩深深。開始想像湊崎紗夏收到會露出怎麼樣的表情，又是否會覺得好吃。
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很多，湊崎紗夏的名字在周家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周子瑜不會說謊，表情也不善於掩飾，開心的時候會表現出來，也會跟媽媽分享，難過的時候即便不想說出來，臉上的表情也非常明顯。
有陣子好幾天周子瑜悶悶不樂，話也很少，幾乎不分享學校裡的事，吃完飯就躲進房間裡，也不見湊崎紗夏上門拜訪，父母大概都知道孩子們可能鬧彆扭了，問了也不說。
父母也拿她沒有辦法，這個年紀的孩子心事多半藏著不讓知道。
一直到週五晚上，周子瑜放學後站在十字路口猶豫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決定在回家前繞了點路去買她想吃很久的可麗餅，回來的路上因為天色昏暗以及不熟悉那一區的街道，回家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
因為父母出差，哥哥在外縣市讀書，此時家裡一點光都沒有。
周子瑜嘆了口氣，之後假日兩天都不會去學校，也遇不到湊崎紗夏，更難和好，而且她自己也憋著氣，湊崎紗夏白天上課時還不是跟其他朋友玩得很好，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在意。分神想著別的事，一手往書包裡找鑰匙的時候，沒注意前方，被一隻流浪狗絆了一下。
她踉蹌幾步，回頭慌忙地道歉，蹲下來摸摸小狗的腦袋，「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發現那隻小狗是湊崎紗夏。
周子瑜嚇到跌坐在地上。
剛剛腳感覺撞到毛絨絨的東西，原來是湊崎紗夏的羊毛外套。
湊崎紗夏抱膝蹲在地上，頂著被揉亂的頭髮，委屈巴巴地看著周子瑜，還真的挺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周子瑜也看著她，腦袋空白好幾秒後才站起來，她根本還沒想好要用什麼表情面對湊崎紗夏，現在只想要躲進家裡，心跳很急促慌亂。
「為什麼不理我？」湊崎紗夏很快跟了過來，戳戳周子瑜的背，小聲地問著。
周子瑜嘴笨，想要生氣說前兩天的時候她去找湊崎紗夏，湊崎紗夏還不是不理她，今天也跟其他人玩在一起，但是這種話說出來就好像委屈得要哭了。
她們因為很無聊的事情吵架了，也不能說是吵架，就是冷戰。一開始是互相不爽一件很小的事情，到生氣對方對於這件事的反應與態度，周子瑜生氣湊崎紗夏對她說話很大聲，湊崎紗夏生氣周子瑜完全不告訴她自己不開心的原因。之後互相不理睬對方或許才是她們最生氣的部分，氣自己也氣對方，彆扭到整個班都知道她們之間有矛盾。
「妳還背著我去買我們說好要一起吃的可麗餅......」
「妳也可以自己去買。」
「我等妳好久......」
「那妳趕快回家。」
「妳撞到狗狗還會說對不起摸摸頭，撞到我就矮額（*嫌棄的意思）......」
「……我哪有說矮額？妳整天亂學！」
「妳讓我傷心了都沒有過來安慰我......」
「我也在傷心妳也沒有安慰我啊！」
「妳對狗狗比我對我還要好......」
「……狗狗比較可愛。」
「我也很可愛啊！我也要當子瑜的狗狗。」
「不要！」
「嗚嗚嗚......汪汪汪......」傷心小狗的叫聲。
周子瑜快被湊崎紗夏的話劇社的演技煩死了，很生氣但又忍不住笑出來，表情根本忍不住，「妳好煩～」
湊崎紗夏露出可憐的表情，她張開雙臂，有一點緊張，「我們和好嘛～」
周子瑜的生氣與難過都拋到腦後，她也不想再跟湊崎紗夏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冷戰了，她怕她們真的就從此見行漸遠。湊崎紗夏來找她，她不能否認她真的很開心。
在周子瑜主動靠近，湊崎紗夏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緊緊地擁抱著對方，互相道歉。
在確認周子瑜原諒自己後，湊崎紗夏趁機咬了一大口周子瑜的可麗餅。
周子瑜還沒從和好的情緒回神，震驚地看著她，湊崎紗夏像一隻倉鼠一樣接連咬了好幾口，可麗餅變成鋸齒狀的。
「啊～！」慢半拍的周子瑜把可麗餅拿開，追著已經拔腿狂奔的湊崎紗夏跑來跑去，幾十秒後兩人速度就慢了下來，周子瑜百思不得其解腿比她短的湊崎紗夏怎麼跑這麽快。
兩人一停一跑，追鬧了一陣，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等周子瑜放棄大聲地說「原諒妳了，本來就是要一起吃的」，湊崎紗夏才走過來，兩人一起回到門口，湊崎紗夏從書包拿出周子瑜最喜歡的麵包，自帶音效。
「鏘鏘～」
周子瑜收下麵包後，看見湊崎紗夏有點彆扭地摸摸鼻子，很小聲說：「子瑜不理我的話，看在麵包的份上也會和好吧？」
周子瑜抿了下嘴唇，語氣有些低落，「想和好的……但是怕妳不理我......」
有時候情緒一上來，好像哽著一口氣，當彼此都低頭了，情緒卻煙消雲散。
現在她們想起一開始的導火線，只會覺得又蠢又好笑。
在這天晚上之後，周子瑜顯而易見地恢復開朗，會繼續跟父母分享很多學校的趣事，包含各種文化差異的部分，新奇又有趣。
其中每一件事都包含湊崎紗夏。
日本的文化與流行一直都是湊崎紗夏領著她去體驗與感受的，當然也會遇上極為衝突的時候，兩人互相驚訝一番後，會互相交換著意見。
很多時候，因為她們對於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並不會有太大的分歧。
但也有許多時候，認知上會產生一點點微妙的分歧，卻又莫名地相合。
在2月14這天，湊崎紗夏帶了很多義理巧克力來班上，許多同學紛紛向她討要，氣氛很熱絡，可以看出她在學校的高人氣。
周子瑜坐在位子上有點侷促，她沒有帶巧克力，而且也不習慣這種氛圍。她並不清楚這個節日在日本高中生之間是如此盛大，她以為會是更內斂含蓄一點，而不是被時刻關注著誰送出了巧克力，誰又得到了多少巧克力。
像是現在，沒有得到巧克力的人玩笑似地抱怨著湊崎紗夏偏心，一個男生雙手放在腦後大聲嚷嚷：「湊崎不喜歡我呀～真是的～」
其他人紛紛大笑，取笑男生，或者是一起賣可憐：「我也被討厭了嗎？」
而周子瑜經常分不清他們是玩笑或是真心，是對湊崎紗夏在討要巧克力，還是只是因為沒得到巧克力沒有面子。
像湊崎紗夏這樣如此坦率表達自己感受的日本人是少數，所以特別多人在這個節日抱有期待，期待收到明確一點的暗示。
但是巧克力是義理巧克力或本命巧克力，在沒有明說時似乎又帶有保留的遐想空間。
甚至連周子瑜都不坦率。
周子瑜其實在前一天做了巧克力。
懷著期待與緊張，一種不想被發現的隱密心思，向來早睡的她，偷偷在半夜起床準備巧克力。明明看起來是很簡單的步驟，卻因為不熟悉流程，廚房被她弄得很髒，看起來亂七八糟的，有失敗品但有也看起來還不錯的成品。
非常疲倦卻也有著滿足感。
想著即將送出禮物的興奮感，看著需要整理的亂糟糟廚房，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受。
湊崎紗夏會喜歡嗎？
會是什麼表情呢？
只有一份的義理巧克力是更特別的吧？
她把巧克力包裝好後，才開始勉強地收拾廚房，但是早睡的作息讓她抵不過睡意，怎麼也洗不掉的髒污，她賭氣地把鍋碗放回水槽，想著早點起床收拾就好，直接回到床躺著，期待著天亮到來。
結果躺到床上睡意沒了，她整夜都沒怎麼睡，精神亢奮，但卻不是因為期待。
興奮感逐漸消失，腦袋逐漸地清醒。
她覺得自己好奇怪。
她為什麼要在這天送巧克力。
她為什麼要半夜偷偷地做巧克力。
她想了一堆送出巧克力時要說出的話，反覆地確認著是不是合理，會不會不自然，最後覺得她為什麼要想這麼多藉口，她為什麼不能大方地送巧克力。
她怕別人覺得她奇怪，也害怕湊崎紗夏覺得她奇怪。
早上她困倦地起床時，廚房已經被收拾好，周子瑜知道自己做巧克力的事被發現，她悶悶不樂，看到巧克力也並不開心。一整個早上都很沈默，她出門時，媽媽追了出來，手上拿著包裝精緻的巧克力，溫聲詢問：「是不是忘記帶了。」
周子瑜不自覺退了一步，抓緊了書包背帶，看著自己的布鞋，搖搖頭，「我不想帶。」
又鬧彆扭似地說了：「可以丟掉。」
媽媽欲言又止，看著沒有自信的周子瑜，表情很是擔憂，最終只是摸摸周子瑜的臉，告訴她：「心意是很珍貴的，媽媽先幫妳收好。」
周子瑜偏頭，覺得這種沒有人要的東西一點都不珍貴。
現在在教室裡就更這麼認為了。
她感覺自己想送的不是義理巧克力，而是會讓人有點困擾的本命巧克力。
周子瑜一轉頭，對上湊崎紗夏的視線，湊崎紗夏朝她眨眼，示意她也有份，周子瑜稍微解除了在這種環境裡的尷尬感，胸口暖暖的。
至少湊崎紗夏也為她準備了巧克力，而不是需要排隊索取的。
周子瑜站在窗邊又自己搖搖頭，她雙手背在身後，想要認真地反省自己各種不必要的煩惱，思考到一半又放棄，她覺得她的煩惱很有必要，她的心意可能只是困擾。畢竟她做了巧克力，但是只做了一人份，她不好意思帶來，更不好意思帶來了卻說是義理巧克力，她自己也感覺奇怪、不對勁。
想要送，卻又很畏縮，明明可以像湊崎紗夏這樣如此光明正大，顯得她更奇怪了。
周子瑜心不在焉，也沒注意到自己站在一個男孩子的身邊好一陣子，男生忍著期待的表情，詢問：「周同學是要送我巧克力嗎？」然後爽朗一笑，「義理的也可以喔！」
周子瑜被戳中心事，心跳漏了一拍，隨後又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尷尬的紅了臉。
卻被旁邊的同學視為害羞，幾個人起哄著。
就在周子瑜支吾的時候，剛剛還在教室裡面的湊崎紗夏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走廊，她勾著周子瑜的手，狀似好奇地問著：「什麼什麼？」
「周同學不好意思送巧克力啦～」一個同學明知不是如此，還是開玩笑地說。
周子瑜感覺湊崎紗夏抱著自己手臂的手更緊了，她用連忙用僵硬的日文解釋：「沒有，我在想事情，我沒有巧克力，不好意思。」
男生看起來很失望，倒是湊崎紗夏嚷嚷著她都沒有，你們也別想有，之後就把周子瑜拉走，不給他們繼續開周子瑜玩笑的機會。
周子瑜倒是在這一來一回中，完全明白她就是想要送湊崎紗夏本命巧克力。
跟別人不一樣，她不想送給異性，她想送的對象是同性的湊崎紗夏。
一旦想清楚這件事，她連湊崎紗夏的視線都不太敢對上，心跳很亂。
對於湊崎紗夏的話，周子瑜都聽不太進去，尷尬地笑著，慌張得不行。
湊崎紗夏給的巧克力是在午休時間收到的。
她們帶著便當來到天臺的陰影處吃午餐。
湊崎紗夏特別用藍色的盒子與緞帶包裝，很精緻也很貼心地選了周子瑜喜歡的顏色，但是周子瑜心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刺刺又酸酸的。
要是她也可以跟湊崎紗夏一樣大方就好了。
但是因為湊崎紗夏這麼大方，她又覺得不好了。
有人說青春期就是各種情緒與矛盾的複雜體，周子瑜就是如此。
她即便想要，卻又可以裝得沒關係，可以因為一個微笑而高興，也可以因為一個無意的舉動而躲在棉被裡傷心。
有時候，湊崎紗夏也會笑著周子瑜的小煩惱好多。
直到此刻周子瑜才真正明白她這些日子以來為什麼會如此地在意湊崎紗夏。
周子瑜盯著藍色的小盒子，出神地想著這會是她來日本收到最棒的禮物嗎？
會不會到很久很久的以後，裡面的巧克力已經吃掉了，她還很珍惜這個盒子，然後想起了想要送卻沒有送出去的巧克力，想要說卻說不出來的話。
湊崎紗夏的聲音打斷了她，似乎是誤解了她停頓的原因。
「不要誤會了喔。」湊崎紗夏的表情很調皮，語氣輕快，「這是......」
「我知道，是義理巧克力。」而周子瑜很快地接話，快到她腦袋似乎都沒有在思考，聲音也比平時還大一點，心跳聲如鼓點一樣急促。
急著反駁、急著澄清什麼，一片混亂。
就像是被戳中心事那樣，心臟鼓譟得耳膜都在疼痛，因為尷尬羞赧而臉色通紅，她在掩飾著她的喜悅，也在掩飾著她的難過。
她真的好像笨蛋。
周子瑜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過大，想要緩和：「謝謝.....」
「就說了嘛！不要誤會了！」
湊崎紗夏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有幾分急切，擰著長眉，周子瑜這才注意到湊崎紗夏白皙的臉蛋紅通通的，拿著巧克力的手也輕微顫抖著，遠遠沒有一開始那種語氣調皮的輕鬆感。
「所以說，不是啦。」湊崎紗夏的聲音變得很小，吸了口氣，視線游移，有點彆扭踢了踢腳尖。
「......恩？」
「不是義理巧克力！」
有好長一段時間，兩個人份外不自然地偷看著彼此，似乎都在努力保持平靜，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誒？誒......」周子瑜聽見自己的心臟大力地跳動，各種資訊湧入腦海中，得出了一個不確定的結論，她已經不能夠很好地思考現在的情況。手輕微地顫抖著，想要確認她們所想的是否為同一件，以她對於日本文化的理解，那軟呼呼的嗓音夾著一絲絲的試探。
「我......我下個月送妳糖果作為回禮？」
那是周子瑜第一次看到能言善道的湊崎紗夏露出了完全說不出話的混亂表情。
幾秒後，湊崎紗夏氣惱地把巧克力塞到周子瑜的手上。
「啊～我現在就想要答案！」
「我喜歡子瑜～」
「我可以做妳的女朋友嗎？」
也許周子瑜問句中的正面答覆，勇氣暴增的湊崎紗夏忽然就跨過了心裡那一關，攻勢變得直白又兇猛，份外急切地想要得到回應。
委婉的日本人這種印象碎得精光。
接連而來的直球，周子瑜根本招架不住，更何況湊崎紗夏噘嘴用那雙狗狗眼盯著她看，從第一次見面就無法拒絕湊崎紗夏，這一次周子瑜仍然無法拒絕。
她先是看了眼地板，又再看一眼那雙小狗眼，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著急地點了點頭。
「真的？」
周子瑜又點了點頭。
湊崎紗夏就真的像一隻快樂小狗撲了過來，周子瑜接住她，幾秒後，露出一個可愛的笑，一直在煩惱的她真的好像笨蛋。
她的心跳好快，湊崎紗夏的也是。
「子瑜也要說喜歡我！」
湊崎紗夏用可愛的聲音提出要求，還搖了搖周子瑜。
周子瑜的腦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湊崎紗夏又輕聲地催促著：「快說嘛～」
「我喜歡サナ。」
周子瑜在湊崎紗夏期待的表情下，鼓起勇氣很小聲卻又很肯定地回覆。
湊崎紗夏止不住的輕笑，好像她獲得了全世界。
「窩愛尼～」
周子瑜感覺自己耳邊似乎還迴盪著湊崎紗夏當時說的那一聲又輕又軟的「窩愛尼」。
超級可愛。
「意外的很大膽呢！我以為日本人比較含蓄～」
「這就是日本高中生的青春戀愛嗎？啊我的高中只有青春痘。」
「原來日本動畫是真的，只有早餐店阿姨叫我美女是假的。」
「為什麼別人的初戀都是可愛的童話故事，我的就是鬼故事？」
被朋友們接連著打趣，周子瑜忍不住輕推了一下朋友的肩，讓她們不要這麼浮誇。
「那妳的巧克力呢？」
周子瑜：「送出去了啦。」
她不小心說溜嘴後，湊崎紗夏纏著她一整天，屁顛顛地跟著她回家，非要周子瑜當天就送給她，倒是周子瑜很擔心巧克力被媽媽扔掉了。
還好打開門時，巧克力好好地被放在桌上，等來了接收她珍貴心意的人。
周子瑜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掩飾著羞澀，躲開朋友們的圍攻與刨根問底。
關於她的女朋友拿到巧克力後，開心地親了一口她的臉頰，這種事情不用分享吧？
當時她生怕父母在家，有多驚嚇、多害羞以及多心動，那個感覺到現在都還記得。
她用手背碰了碰臉頰，應該熱度退下去了吧？
她總感覺還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只是說得太過細節，她的喉嚨明天可能會有點沙啞。
聽到湊崎紗夏被朋友們稱讚，周子瑜也很開心，她能在朋友們面前大方地說著湊崎紗夏可愛，她希望她在湊崎紗夏面前也一直這麼坦白就好了。
因為不在同一個地方，好像更想念對方了。
湊崎紗夏恰到好處地在此刻來了電話。
湊崎紗夏的聲音比起高中時多了幾分成熟，不變的是一樣喜歡撒嬌。
「想我了嗎？我很想妳～」
周子瑜看著乾淨的黑夜裡懸掛著明月，她喜歡的人正牽掛著她，而她也是。
「想妳了。」
又一次的朋友聚會。
聊起了某個朋友與她的外國籍伴侶，在外商公司認識，彼此本國的語言不通，都是用英文溝通，吵架時也是因為用英文吵架，基本不會有發飆的情況，髒話說不出幾句，罵一罵兩人就開始笑了，用對方聽不懂的母語說了幾句才消氣。
「妳們呢？」朋友好奇的問。
「誒？」周子瑜想了一下，她們基本上沒有語言問題了，因為不是處於說中文的環境，湊崎紗夏的中文程度起起伏伏，但也大致上都聽得懂她說的話。
偶爾還會很敏感，在周子瑜跟朋友電話聊天說中文時，她會豎起耳朵，走過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臉困惑：「妳在說我的壞話嗎？」
周子瑜還真的是在說湊崎紗夏的壞話，露出了心虛的表情，湊崎紗夏馬上咬了一口周子瑜的鎖骨，氣呼呼地說：「我就知道！」
周子瑜馬上掛斷電話，攤手：「誰叫妳把房間弄得很亂！」
「才不是我勒！」
「就是！」
然後陷入無意義的爭吵後，一段時間兩人都受不了，笑了出來，一起把房間收拾後，交換了一個溫柔的吻。
回想完後，周子瑜聳肩：「現在已經到了沒辦法用中文講她壞話的程度了，每次都被抓包。」
其他人哈哈大笑。
「那跟日本人談戀愛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不適應的地方？」
周子瑜不是很理解，她輕蹙著眉，「什麼意思？」
女朋友會對著一隻狗狗吃醋算嗎？
大學的時候，她們在約會中路過公園，一隻流浪狗蹭了蹭她的腳，她便蹲下來摸那隻流浪狗，湊崎紗夏也蹲在一邊看，然後盯著她，說：「我也要。」
一開始周子瑜還不明所以地把流浪狗讓給湊崎紗夏，結果湊崎紗夏盯著她看，撇嘴：「我也要子瑜摸摸頭。」
兩雙眼睛靜靜地對視。
：認真的嗎？
：認真的！
周子瑜把手洗一洗之後擦乾，摸摸湊崎紗夏的腦袋，手感毛絨絨的，湊崎紗夏難得有這麼安靜乖巧的時候，於是周子瑜移開手的時候，忍不住抱了她一下，湊崎紗夏開心的蹦蹦跳跳。
從此以後，周子瑜摸狗狗的時候，身邊都有一雙期待的眼睛盯著她。
有一點點的不適應。
「誒～～」
「誒～～」
「誒～～」
朋友們的反應，讓周子瑜以為自己在日本。
「所以說日本人表達情感不是很含蓄的嗎？」
「不要以偏概全！」
「含蓄的話一開始就不會這麼主動了啦！」
周子瑜不太明白朋友們的意思，急著小聲地辯駁：「サナ的個性就是這樣啦……」
朋友們反應過來，連忙說：「是稱讚啦～」
「之前有遇過說話拐好幾個彎的日本同事，有時候相處起來很累。」
「是啊～不過也有遇過很有趣的日本同學～」
「對喔，所以說這是稱讚喔～」
「很主動的女朋友不是很可愛嗎？」
周子瑜很認同，手無意識地轉著杯子，嘴角微微上揚，想了想還是帶著一點小心思想告訴大家，小聲地說：「恩，很可愛。」
有時候有點煩人就是了。
好像地鼠一樣，會從各個地方冒出頭，喊著：「子子～子子～」
從高中時代會從各種地方出現來找她，像是蹲在她的桌邊露出一雙眼睛盯著她看、從教室門後蹦出來抱住她、躲在柱子後面等她經過後從後面走過來勾住她的手、打開窗戶嚇唬坐在靠窗位子的她等等。
訊息的震動聲。
サナ💜：在做什麼～～
サナ💜：有想我嗎？
サナ💜：子子～
サナ💜：我有想妳～💙
周子瑜感覺自己不可以想到湊崎紗夏半點不好的，對方像是有雷達一樣，馬上就會出現，即便本人無法出現，訊息也會跳出來。
周子瑜慢吞吞地打字回覆：在跟朋友聊天，說起妳踩壞花圃裡的花，被老師追著跑了好久，最後還是被抓到寫了悔過書～
其實湊崎紗夏不止不小心踩壞了花，她還摘了一把花，打開窗戶送給了周子瑜，接著老師就從遠方出現了，當場人贓俱獲。湊崎紗夏即便跑得飛快，還是抵不住老師在後面盯著她金色的腦袋，大喊著「湊崎！我知道是妳！給我停下——」
サナ💜：啊！！！啊啊啊啊～～～
サナ💜：快點忘記！
サナ💜：為了送妳花，我可是被抓去栽花一個月（哭
サナ💜：子子只能記得好的部分
サナ💜：花很漂亮吧？
サナ💜：不管啦！哼！
周子瑜笑了出來，當時湊崎紗夏可憐兮兮地讓她幫忙寫悔過書，但是湊崎紗夏的字跡實在是太端正了，她完全學不來，要一起整理花圃也被老師抓到。最後，周子瑜只蹲在湊崎紗夏身邊幫她撐著傘，遮擋陽光與雨水。
「喔～～」
「是女朋友的訊息喔～」
「一定是！」
周子瑜雞皮疙瘩都起來，朋友們的眼神非常曖昧，顧忌著咖啡廳其他客人的感受，起哄得很小聲，但也足夠讓怕冷的周子瑜少有的感覺到冷氣不足，她的耳朵可能紅了。
湊崎紗夏知道周子瑜被朋友們打趣後，很大方地詢問是不是可以跟她的朋友們見面。
朋友們全都圍過來周子瑜身邊，鼓譟著快點答應，周子瑜於是按下視訊通話鍵。
連線有點延遲，正式連上後，畫面晃動一下才被固定，畫面裡的湊崎紗夏穿著亞麻色無袖針織高領上衣，棕色的長髮盤起，銀色的耳墜很顯眼，看起來休閒又不失正式。
周子瑜忍不住笑，用日語說：「咦？這麼正式，剛剛還在開會嗎？」
湊崎紗夏平常在家才不會穿得這麼正式，這個時間點看起來是特別換上的。
湊崎紗夏低頭一笑，用手指碰了一下鼻子，先對周子瑜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然後用簡單的中文向其他人招呼。
湊崎紗夏揮揮手，露出笑容，「大家好～我是サナ～」
朋友們爭先恐後地湊到手機螢幕前揮手打招呼。
「歐嗨呦～」
「那是早安好嗎？妳要不要看一下外面的天色？」
「是嗎？那是什麼？」
「是摳你吉哇吧？」
「拜託妳們不要用破日語秀下限，人家聽得懂中文吧？」
「妳好，我是XX～」
湊崎紗夏微笑一一問好：「妳好，XX～」
雖然咬字有些不清，但是那個朋友開心地抱著周子瑜，興奮地誇獎著：「哇！子瑜妳跟妳女朋友都好好看！」
周子瑜被晃來晃去，只看著螢幕，也沒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不可避免地被對方的胸部碰到，直到友人被其他友人拉開，玩笑似地斥責：「怎麼可以在子瑜的女朋友面前這樣？」
慢半拍的周子瑜笑容僵了一下，同時看到湊崎紗夏的眉毛挑了一下。
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彷彿在說著：妳的朋友比妳還有sense呢。
周子瑜撇嘴，這個人還整天跟她說才不會跟她朋友吃醋呢。
因為怕打擾到其他客人，彼此用簡單的日語、中文跟說了幾句話後，通話很快地結束，道別前，湊崎紗夏用日語對著周子瑜說：「早點回來，要記得想我喔～」
通話結束。
「誒～」
「說了什麼～」
「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喔！」
「有什麼秘密！」
周子瑜微笑著搖搖頭，拿起手機到室外陽台，不管身後的朋友們叫嚷著「我們也要聽」，她快步打開門，又關上阻隔聲音。她很快地拿出手機，按住語音訊息的麥克風圖案，溫柔地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喔。」
周子瑜有點苦惱地撓撓臉頰，她一直都不像湊崎紗夏可以大方地表明心意，踟躕半晌，發送出去以後，還是沒有繼續發送下一則訊息「我想妳」。
只用文字回覆：到家時我會打給妳的。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不需要更多的文字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只是周子瑜想到湊崎紗夏的話讓她有那種溫暖與幸福的感受，她也想要湊崎紗夏感受到。
回到座位後，話題停留在對於湊崎紗夏的好奇上，過了一會，移轉到另一個朋友的戀情上，大家開始刨根問底。
聚會在晚間九點多結束。
周子瑜跟其他人搭不同路線的捷運回家，在捷運站道別後，周子瑜總是會忍不住想起來以前不太想起來的，瑣碎的片段。
像是在高中分走她一半的椅子差點把她擠到地板、最後乾脆坐在她的腿上。
在大學時一起迎接成年禮、第一次出遊過夜，然後嘗試喝著酒。
畢業後，明明是她面試，湊崎紗夏比她還緊張、去公司第一天也陪著她一起去。
很短很短的記憶片段閃現，很小的事情想起來也覺得很開心。
在還沒有在一起前，牽手本來是偷偷喜悅，小小緊張，在一起之後，變成有點......心跳加速得更厲害了，因為湊崎紗夏會「喜歡喜歡」的，說個不停，生怕周子瑜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
而且周子瑜反而在年紀漸長時，莫名地害怕被別人發現她們在一起了，她對於她們的關係思考更多，不僅止於一時的怦然心動。她不清楚其他人的目光，也不清楚父母的想法，在沒有經濟能力可以保護她們之前，她對於公開戀情顯得小心翼翼。
她們也因此吵過架。
湊崎紗夏覺得她太彆扭，而她覺得湊崎紗夏太過不顧他人目光。
她還記得那天湊崎紗夏都氣哭了。
一邊掉眼淚一邊還要跟她講道理。
周子瑜忙拿出手帕給湊崎紗夏擦眼淚。她知道湊崎紗夏也有考慮到這些，有時候在外對她甚至沒有對朋友親密，是她自己更放不開，想保護這段關係，反而傷害到湊崎紗夏。
——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那天湊崎紗夏說了很多話，但是周子瑜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這個，湊崎紗夏傷心的表情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因為被傷心的氛圍感染，又擔心她們會因為大吵一架而分開，周子瑜也開始掉眼淚，止都止不住。如果她們彼此都不堅定了，那該怎麼面對外界的風雨。
現在想起來倒是有點可愛，當時的反應都很純粹也很天真，會害怕跟別人不一樣、會害怕未知的未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先掉眼淚。
說開了之後，她們也懞懞懂懂、跌跌撞撞地一路走到了現在。
回到家已經十點多，騎樓下仍有一些店家與攤販在營業，微弱的黃光陪伴著每一個晚歸的路人，在這種時候總是特別地想家，在臺南的老家也好，大阪的家也好，在臺北總是感覺特別孤單，只有出差工作時會暫時住在這裡。
尤其朋友聚會完的熱鬧之後，隻身一人在外的感覺更加強烈。
現在的生活慢慢地穩定下來，周子瑜開始會思考是不是要換個工作或是部門，改變這種經常出差的工作型態，兩個人都出差的話，她們見面的時間會少很多，如果可以更常待在家裡，或許她們會有更多兩人的時光。
當初說的未來就是現在，她們已經達成了許多設定的目標，那麼現在她想要的未來是什麼呢？
每個階段要考慮的事情都不一樣，偶爾也會擔心她們的步調不一致，對未來有不同的想法。
身邊的朋友們在這個年紀紛紛開始思考結婚與買房的事情，她們最近也聊到了一起買房的事情，那就不能任性地職辭了，要貸款的話，現金流就不能斷，否則另一方會很辛苦的。
有時候她會想著湊崎紗夏會想要一直跟她在一起嗎？
平淡的日子過久了就會這樣荒誕的想法，尤其是在工作壓力極大時，她總會覺得自己可以給湊崎紗夏的東西太少了，她好像不是很合格的戀人。
她對著電梯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打起精神，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很容易東想西想。
電梯門打開後，周子瑜從口袋拿出鑰匙與手機，很快地尋找到湊崎紗夏的對話框，也許聽到湊崎紗夏的聲音，她的心就能安定下來。
鑰匙旋轉，扭開門把的同時，按下通話鍵。
鈴聲響起時，周子瑜嚇了一大跳。
不止是耳邊而是......
「這麼想我呀～」
周子瑜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被身後的人用力地抱住。
聲音從手機傳出來，也從耳邊傳過來。
「誒？今天不上班嗎？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不打給我？」
一連串的問句從周子瑜口裡冒出來，但是她的表情驚訝中仍掩飾不住開心，一隻手放在湊崎紗夏環在她腰間的手上。
湊崎紗夏笑了笑，拿過周子瑜的鑰匙，把門打開，親吻周子瑜臉頰的酒窩，「我們進去說好嗎？」
「沒有行李嗎？」
「需要帶什麼嗎？」
「恩......護照？」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日用品這裡都有，湊崎紗夏也有專屬的衣櫃，攜帶隨身行李就夠了。
打開大門，玄關的感應燈自動亮起，周子瑜脫下鞋子，見湊崎紗夏還沒打開客廳的燈，伸手過去，手被湊崎紗夏捉住，溫熱的嘴唇掠奪她的呼吸。
感應燈又暗下來。
許久，才又重新亮起，細微的說話聲夾帶著輕輕的喘息。
「去洗澡？」
「恩……」
等兩人洗漱完後，周子瑜已經昏昏欲睡，她趴在床上，努力地睜開眼睛。
「妳剛剛有說為什麼突然過來嗎？妳請假了嗎？等很久嗎？怎麼沒有帶鑰匙？」
「有啊～」
「什麼時候說的？」
「就是在......」湊崎紗夏坐在床邊靠在周子瑜低語幾句，周子瑜表情空白幾秒後，拿起枕頭往湊崎紗夏身上打去，湊崎紗夏很熟練地閃開，頑皮地笑。
周子瑜氣到都醒了，臉紅撲撲的，從床上坐起。
「啊！扣子鬆開了～」湊崎紗夏轉移話題。
周子瑜低頭一看，自己的睡衣領口鈕扣確實鬆開了，她看湊崎紗夏伸手過來，也沒有防備地坐著任由對方幫忙。
鈕扣接連鬆開。
周子瑜：「！」
周子瑜連忙抓住領口的衣服，還沒開口，湊崎紗夏自己就笑得停不了，雙手合十，「抱歉抱歉，太順手了。」
「......壞人！」周子瑜哼了一聲，背過身，自己將鈕扣扣好。
「誒～～」湊崎紗夏發出抱怨的聲音，抱著周子瑜的腰，兩人一起倒在床上，沐浴後的清香襲上鼻尖，溫熱的體溫相擁，舒適又令人安心。
「恩～～今天突然收到要出差的通知，我想了一下，要是不趕快過來找妳，下一次見面可能就是兩個禮拜後，所以下午請假了。」湊崎紗夏閉著眼睛，低聲說著，一邊撫摸著周子瑜的頭髮。明明已經很疲倦，說起自己都覺得好笑的事，聲音還是夾帶著柔染的笑音。
「好像在大學時期才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
「結果太匆忙沒有帶到鑰匙......」
「還以為妳會認出妳家大樓的牆壁是什麼樣子呢～」
「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週末......啊！」
「不過來得太趕了，我什麼都沒有帶......」
「所以出差前會先回去一趟，不會從這裡直接出發～」
說到這裡，湊崎紗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捏捏周子瑜的臉頰，「怎麼都不說話，還在生氣？說了不是故意解開鈕扣的嘛，原諒我嘛～恩？」
周子瑜仍是沒有說話。
湊崎紗夏摸摸周子瑜的臉，手一頓，無奈地嘆息一聲，輕輕地親吻周子瑜的頭髮，攬著周子瑜，有點苦惱地說：「子瑜有時候哭的原因我都不知道呢～但是沒有關係，我每一次都會抱抱妳的～」
周子瑜的情緒說來就來，一下子就拉到最滿，自己也說不上來，除了工作壓力外，還有今年兩人一直聚少離多，許多的安排都沒有如期，她也覺得很疲憊。她們的故事也沒有聽起來的那樣夢幻，跟其他人一樣，生活中也是需要有很多忍耐、退讓與犧牲。
因為她的緣故才讓湊崎紗夏這麼疲憊，她也很難過。但是如果因為這個原因告訴湊崎紗夏她想要換工作，湊崎紗夏可能又會不開心，不想因為這種事影響到她的事業。
可是周子瑜忽然有點找不到生活與工作之間的平衡點了。
湊崎紗夏撫摸著周子瑜的背，希望她能平復，然後告訴自己為什麼哭泣，「更多的依賴我好嗎？」
周子瑜眼圈紅著，張了張口，嘗試掩藏聲音裡的哽咽，「......還不夠多嗎？」
「那妳想哭的時候會第一時間找我傾訴，哭的時候會告訴我嗎？」
周子瑜沒有辦法回答，她總是喜歡忍著，不想要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別人。
湊崎紗夏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拍拍周子瑜的背，等著周子瑜平靜，在其他人眼裡她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但是對於周子瑜，她有無限的耐心去等待。
周子瑜吸了吸鼻子，她的腦子也有點亂，但是也不想管了，反正湊崎紗夏聽得懂就好，「她們說很羨慕我們很穩定......」
湊崎紗夏不說話，只是聽著，調整了更好擁抱的位子。
「恩......有的人單身，有的人說他們還在磨合、彼此都有不適應的生活習慣、現在還沒有辦法想到未來或是結婚，另一個人說她的上一任是戀情長跑久了，對方覺得相處像家人一樣很平淡，已經沒有愛所以分手了。」
「我們現在是怎麼樣，未來又是怎麼樣呢？」
「我覺得自己很多事都沒有做好，好像都是妳在努力......」
「我很不會表達自己的感受......」
湊崎紗夏本來想安慰的話，聽到這一句之後，轉為：「這倒是真的。」
周子瑜笑了下，聲音悶在棉被裡，「我也會擔心很多事，我也想要有更多時間跟妳待在一起，會因為妳過來而開心，也很感動，但是也會很擔心妳太累而生病，我希望妳好好休息......」
湊崎紗夏用鼻尖蹭了蹭周子瑜的頭髮，她的女朋友果然超級可愛呀！真是心動得不行，有時候真的天真又很單純，哭的原因總是很可愛，但是周子瑜自己好像沒有自覺，她逗著周子瑜：「所以是因為太擔心我才哭的嗎？」
周子瑜撇開臉，支吾：「因為......妳、妳最近又很常加班，還晚睡......」
「妳怎麼這麼可愛呀？」湊崎紗夏看著周子瑜像是兔子一樣紅眼睛，吻了吻她的眼角。
「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我希望妳開心的時候可以跟我分享，不開心的時候更要告訴我，在生活上，妳希望我怎麼做或是不喜歡我做什麼都告訴我，因為我想一直跟妳在一起。」
湊崎紗夏貼在周子瑜耳邊輕聲地說了好一些話。
時間已經跨到另一天了。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湊崎紗夏總感覺周子瑜哭過的眼眸，看起來更加地清澈漆黑，是一雙靈動的小鹿眼，惹人憐愛。
周子瑜看著那雙總是溫柔又深情注視著她的淺色眸子，心跳莫名很快，她的嘴唇翕動，直視那雙眼眸。
「我愛妳。」
湊崎紗夏微微睜大眼，愣了下，然後嘴角的笑意壓不住，用力到抱得周子瑜都感覺有些痛了，像是學生時代那樣，在周子瑜耳邊「喜歡喜歡」的說個不停，最後說了「窩愛尼」。
雖然不說出口也能明白彼此的感受，但是說出口可以讓對方更開心。
周子瑜一直在慢慢地改變自己。
她知道多數的時間是湊崎紗夏在等待她開口，湊崎紗夏並不想改變她的個性，但是周子瑜想為了湊崎紗夏改變。
她喜歡湊崎紗夏笑著的模樣，喜歡湊崎紗夏因為她的話而露出幸福的表情。
「......做什麼啦？」
湊崎紗夏的手從睡衣底下探入，周子瑜隔著衣服抓住她的手。
「想做。」
湊崎紗夏渴求的狗狗眼一向是最好的武器。
周子瑜沒能堅持住，慢慢地鬆開了手。
可能是因為她剛才也有點預感，因為湊崎紗夏一直很喜歡她哭的樣子。
她們沒有辦法像其他情侶一樣大吵，除了性格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這個。
有幾次她說不贏湊崎紗夏，委屈得掉眼淚，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她就看著湊崎紗夏突然原地炸毛，然後用比她更委屈的臉控訴她這樣是犯規。
明明是問「我先道歉的話可以親親嗎」，最後也不止親親。
正分神著，周子瑜才注意到自己的鈕扣很滑順地被解開，湊崎紗夏咬了一口她的臉頰，然後自己笑了，「我好像知道妳在想什麼。」
然後兩人都笑了。
不多時，笑聲轉為性感又撩人的氣音喘息。
「剛剛妳不是答應了，妳希望我怎麼做或是不喜歡我做什麼都告訴我嗎？」
周子瑜臉色潮紅，想瞪湊崎紗夏，卻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至少湊崎紗夏是壞人這一點是確定的。
「妳好壞......」
「誒？呵💜…..」
因為周子瑜不小心跟朋友們說了湊崎紗夏來找她，朋友們吵著要見面，湊崎紗夏也答應了。
只是公司臨時出了一點狀況，周子瑜必須先處理一下公事，本想延後約定時間，但是湊崎紗夏表示她可以先過去會合，怕周子瑜的朋友等得太久。
於是周子瑜臨近中午才要趕快去會合的地點，她倒是不擔心湊崎紗夏的社交能力，湊崎紗夏一句中文都不會講的時候也會比手畫腳跟她聊天，周子瑜倒是比較擔心湊崎紗夏的社交能力太好。
她可能會有點吃醋。
周子瑜遠遠地就看湊崎紗夏跟她的朋友們站在百貨前的廣場等著她，看起來聊得很開心，她快步走過去的時候，跟忽然轉過來的湊崎紗夏對上眼，似乎心有靈犀，湊崎紗夏露出一個超陽光的大笑容，張開雙手，於是周子瑜也笑了，加快了腳步。
最後幾步時，湊崎紗夏忍耐不住，快步上前抱住了周子瑜，笑得很開心。
周子瑜面對著朋友有點害羞，但是也習慣了湊崎紗夏這種狗勾習性。
「怎麼好像換個人了？」
「剛才很御，現在很可愛，哈哈～」
「這就是犬系女友嗎？」
「羨慕嫉妒～」
「戀愛妳們都談走了，我談什麼......彈塗魚嗎.jpg。」
周子瑜被逗得滿臉通紅：「妳們好煩，我們要走了。」
「哈哈哈不要啦～」
「哈哈哈～」
「小氣鬼！哈哈哈～」
湊崎紗夏前面語速太快聽得一知半解，後面的聽懂了，她更正：「但是子子是愛哭鬼～」
周子瑜沒好氣，湊崎紗夏總是好的不學學壞的，「妳是討厭鬼。」
「不要在單身狗面前打情罵俏！」
「等一下，我不是喔，我愛看，妳們繼續～」
「我的眼睛被治癒了～」
「漂亮的女生就是要跟漂亮的女生在一起～」
周子瑜早就知道帶著湊崎紗夏來，朋友們的打趣只會更加兇猛，而且只有她會臉紅而已，湊崎紗夏只會笑得很開心。
幾人一起在附近逛了逛，還一起玩了鐳射槍對戰，嘗試了附近有人氣的甜點咖啡廳，聊了一些彼此的趣事。
最後的晚餐選在餐酒館，點幾份共享的餐點，以及度數較低的酒後，大家聊起八卦，話題轉一轉，又轉到兩人的故事。
「妳們的爸媽都沒有反對嗎？」
「對啊？感覺......爸爸那邊會有點嚴肅？」
「怎麼向他們公開的啊？」
周子瑜歪了下腦袋，不知道什麼也沾染上湊崎紗夏覺得尷尬時的習慣，她的手指碰了碰鼻尖，「媽媽好像很早就知道了......」
朋友們拉了長音，大聲地誒了一聲。
周子瑜後來回想很多次她是什麼時候露出破綻的，但是想起來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學生時代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與動作，成年人一眼就能輕易看穿。
她還記得高中時期的某一天，媽媽邀請湊崎紗夏來家裡吃飯。
媽媽準備了幾道家常菜，用餐完後一起聊了一會天。當時因為湊崎紗夏向她學一點中文，聊到這件事時，媽媽便順口詢問：「晚餐味道怎麼樣？喜歡吃嗎？」
「恩！喜歡！」湊崎紗夏沒有遲疑，大力地點頭，回答完之後她轉頭看周子瑜，確認是否理解錯誤，表情還帶著一點想要得到誇獎的小驕傲。
周子瑜還沒來得及點頭，就看媽媽露出和靄的笑容看向自己。
「那子瑜呢？」
「恩！超喜歡！」
周子瑜一樣來不及回答，就被露出超大笑容的湊崎紗夏搶話了，這一次比剛才還要更喜歡了。
「誒？」
在一起之後，那種不想被家長發現的心虛感，周子瑜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努力隱藏自己慌張的表情，花了好幾秒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對著湊崎紗夏說：「媽媽是在問我好不好吃啦......」
「好吃～」湊崎紗夏再次給予肯定。
「不是說我好不好吃，是.......痾不是那樣......」周子瑜語無倫次，越解釋好像越糟糕，雖然真的並不是那樣。
周子瑜感覺自己心臟跳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耳朵嗡嗡嗡的。
湊崎紗夏似乎從片刻的沈默察覺到不對勁，笑容微微僵住，但是媽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再問了一次周子瑜：「子瑜覺得呢？」
周子瑜僵硬地點點頭，「好吃的。」
「妳們都喜歡是最好的了。」媽媽收拾碗筷就朝廚房走去，似乎對自己的廚藝很滿意。
周子瑜忍不住推了一下湊崎紗夏，差點以為自己確診心臟病。
諸如此類的小事情有很多，多到在幾年以後回想起來，周子瑜還是覺得自己是笨蛋，不打自招的那種，此地無銀三百兩。
湊崎紗夏倒是不這樣覺得，看到周子瑜講起來那些事還會臉頰羞紅的樣子很可愛。
周子瑜三言兩語帶過這件事，只講了其中有趣無厘頭的部分，但只有她跟湊崎紗夏兩人知道有多麽的不容易。
湊崎紗夏大學畢業工作穩定後，就向她的父母正式介紹她，周子瑜知道在日本通常帶回家向父母介紹的伴侶幾乎都是要結婚的程度，所以當下湊崎紗夏的父母非常震驚，但還是對她保持了禮貌的態度，請她先讓他們跟女兒談談。湊崎紗夏表情也沉了下來，意識到她的父母似乎不再如以往那樣尊重她的每一個選擇。
談話的結果不理想，更不理想的是周子瑜安慰地擁抱湊崎紗夏時，被自己的父親看見，於是她回家面對著父親沈下的臉，以及母親略微驚訝後卻也不是很意外的表情。還沒說話，周子瑜自己就忍不住先掉眼淚，生怕父母對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或是責備她們的感情，反而是媽媽先讓她上樓回房，她要跟爸爸談話。
父母的反應完全不像是平時寵愛縱容她們的模樣，除了讓她們意識到自己太過不成熟外，還意識到她們從未在父母的角度想過。
那一段日子非常地煎熬，她們沒有在朋友那裡被否定，卻被自己最親的家人否定。
關於她們未來可以走多久？可不可一直承受其他人的眼光？不靠家裡的話經濟上可以支持彼此嗎？家務中需要更大力氣才能完成的部分呢？會不會過了幾年有一方又喜歡男生了？若有一方在未來想要孩子呢？沒有婚姻要怎麼保障這一段感情呢？
周子瑜跟湊崎紗夏解釋了很多，有些問題也並不是只有她們會碰到，異性戀情侶也無法保證未來就一定會很幸福，但是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時間去驗證，她們只能耗著，希望父母的態度可以軟化。
母親們的接受這件事比較快，但並沒有表示支持，而父親們一開始完全無法理解，於是讓父母從理解到祝福她們，還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即便她們堅決地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事，家長們也沒做出激烈的反對，但是只要回家對上父親憂鬱的眼神與母親擔憂又傷心的目光，沈默又壓抑的氛圍好像可以把人壓垮，回到家都快要喘不過氣了，還會陷入自責，是自己讓父母在這個年紀還如此憂慮她們。
於是當兩家的父母都向她們表示祝福時，她們哭了很久，與父母相擁，窒息的家庭氣氛終於和緩下來。
湊崎紗夏用力地捏了捏周子瑜的手心，周子瑜看向她，微微一笑。
那段時間最怕有一個人先說放棄。
即便說好要一起面對，晚上睡在同一張床上還是知道彼此都難以入眠。
每天工作完回家想到這件事都感到身心疲倦，但只要看到對方的笑顏，想著一輩子都要看到，即便再累都會繼續堅持下去。
這之間當然也有對父母傷心失望的時候，但是一切終於雨過天晴。
或許是意識到話題讓兩人想到一些難過與嚴肅的事，不適合在這個場合繼續，朋友們轉開話題，曖昧地問：「所以那個......妳們平時誰比較主動？」
搭配上那個擠眉弄眼的表情，在湊崎紗夏還沒反應過來時，周子瑜直接面無表情直接喝酒。
朋友們哈哈大笑，放過周子瑜。
「那有吵過架嗎？」
「怎麼可能沒吵過啦，問這什麼問題？」
「我現在就想跟妳吵架了。」
「但是我們沒有跟子瑜吵過架呢，子瑜會吵架嗎？」
周子瑜沈默一瞬，小吵架當然有過很多，大吵到快分手還是有的，有時候都無法想像怎麼可以吵得這麼兇，為什麼那個時候就無法控制情緒，她低聲地說：「不可能沒有吵架啦。」
「但是子瑜就算不開心也不會大聲講話，沒有那種生氣到大罵的印象呢。」湊崎紗夏補充說到，她倒是很想看看，不過沒有那個機會。
「第一大吵好像是在大學的時候......」
兩人在大學入學的時候，算是半步踏入社會，對於大學生一切都很新鮮。
她們相處的型態也有了很大一部份的改變。
不同的科系與不同的社團，認識許多不一樣的人，參加許多不重複的活動。
年滿二十以後，更經常會被前輩們邀約喝酒，也沒有晚歸門禁的問題。
於是問題就來了。
湊崎紗夏性格外向活潑，喜歡交朋友，這種喝酒的邀約向來少不了。兩人共同朋友的邀約會一起去，但是湊崎紗夏其他朋友的邀約，周子瑜並不喜歡參與，她無法適應那種氛圍，湊崎紗夏也不勉強她。
偶爾，聚會一攤接著一攤，湊崎紗夏會趕著末班車回家，到家時已經超過零點。
湊崎紗夏知道周子瑜早睡，所以回家時都輕手輕腳，但她並不知道當她在床上攬過“熟睡”的周子瑜時，周子瑜總會擰起眉，微微睜開清明的眼。
湊崎紗夏在某一次發現周子瑜並沒有睡著，以為是自己常常吵醒周子瑜，她看著自己的位子被放了一隻狗布偶，她對著布偶哼了一聲，知道周子瑜在向她表示不開心，於是睡在了客廳的沙發。
然而聽到開門聲的周子瑜直接下床打開房門，雙手環胸盯著已經躺在沙發上的湊崎紗夏，黑暗中湊崎紗夏手機的光還照在她的臉上，她像是被家長抓到偷滑手機的小孩，迅速把手機關了，躺好在沙發上。
周子瑜打開了燈，湊崎紗夏跟她對視，察覺到女朋友眼裡的火氣以後，她乖乖地躺好，幾秒後又偷偷看一眼，小鹿眼裡的火氣更大了，她乖乖地把腳縮起來，把薄被拉到鼻子，做出已經要乖乖睡覺的模樣，露出一雙眼睛偷偷地看。
當周子瑜不理她回到房間，碰的關門聲讓湊崎紗夏的智商也醒酒了，馬上跟上去哄人，說知道自己錯了。
只是撒嬌不會解決一直存在的問題。
——我會晚點回來～
——幾點？在哪裡？跟誰一起？
周子瑜曾想嘗試向湊崎紗夏抱怨她並不喜歡這樣，但是隨即又被另一個念頭壓了下來，她並不想當處處限制另一半的女友，她希望給予彼此足夠的交友空間。在她這樣的自我糾結中，談話一再地被擱置。
訊息與語音從一開始各種擔心，到後來的簡單報備。
——我會晚點回來～
——知道了。
湊崎紗夏早就注意到周子瑜訊息裡的不開心，也大概知道那一天周子瑜不止是不開心沒有睡在她旁邊，主要是不喜歡她喝酒晚歸，但周子瑜並不直接告訴她，隱隱地，湊崎紗夏也感到不快，有時候她並不是去喝酒，只是跟同學待在圖書館裡寫報告。
明明周子瑜會說著晚上八點有她喜歡的電視劇、今天有買她喜歡的甜點等等的，暗示著她早點回家的話，卻在她每一次詢問時都表示不在意她的晚歸，說不會干涉她的交友。
一次也不說自己的委屈。
嘴巴完全撬不開。
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古怪，很顯然她們都不是什麼可以憋得住的人。
湊崎紗夏憋不住話，周子瑜掩飾不了表情，兩人之間的摩擦多了起來。
一直到某一天，周子瑜也告知湊崎紗夏會晚點回來，然而那一天卻沒有回家。
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在打了好幾個電話，知道周子瑜喝醉錯過末班車，借住在朋友家後，湊崎紗夏擔心地找人一整晚的情緒從焦急轉為火氣，她整夜沒睡，坐在客廳思考著。
清晨周子瑜打開門時，就對上湊崎紗夏平靜的目光。
在那一瞬間，周子瑜心跳漏了一拍，她覺得她們會分手，因為這陣子她們之間的氛圍已經岌岌可危了，可偏偏這一次做錯事的人還是她。
就只是一瞬間的念頭，因為她並不想。
但是她知道湊崎紗夏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湊崎紗夏很冷靜地看著周子瑜，周子瑜被那道目光釘在原地。
「我根本睡不著！」
「妳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擔心嗎？」
「妳從十點多就沒有回過我的訊息！」
「我甚至不知道妳朋友的聯絡方式......」
「妳知道我問了多少人嗎？」
「妳為什麼這麼不懂得保護自己？」
……
周子瑜從一開始的自責到湊崎紗夏字字句句都在指責她而惱火，抿著嘴唇不發一語到湊崎紗夏越來越過分，她終於忍不住回嘴。
「到底是誰比較過分？」
「我不喜歡妳一直跟朋友喝酒！」
「我也不喜歡妳晚回家！」
「因為很擔心根本睡不著，但是妳一直說跟朋友在一起不用擔心......」
「要怎麼才能不擔心？」
「就是這樣才擔心啊！」
周子瑜沒辦法像湊崎紗夏機關槍似地說個不停，她站在玄關快要十分鐘，可是才說幾句就紅了眼睛，聲音哽咽，委屈得不行，她別過臉，不斷地擦著落下的淚珠，生氣地不想讓湊崎紗夏看到她狼狽的一面。
胸口重重地起伏著，就是說不出一句話，感覺現在說話的話，她會後悔一輩子，她怕她一不小心就說出要分手這種氣話，讓彼此的關係裂開一個縫隙。
周子瑜甚至想要離開這裡，但她總感覺離開了就有什麼東西回不去了。
湊崎紗夏就是在這時候抱住周子瑜，周子瑜背過身無聲地反抗，被抱得更緊。
湊崎紗夏不哄她還好，湊崎紗夏一哄她，周子瑜就更覺得自己委屈死了。
湊崎紗夏剛才竟然那樣兇她！氣死了！
「妳每次都非要忍到忍不住了才告訴我妳不喜歡什麼，那我怎麼會來得及改呢？」
湊崎紗夏的聲音很溫柔，好像剛才擰著眉生氣的人不是她。
「我沒有辦法每一次都很快猜出妳的想法，我也希望妳可以主動告訴我。」
「妳看，我只遇到一次我就很不開心了。」
「就算知道妳在朋友那裡，我還是一直擔心，沒辦法安心。」
「那妳呢？不開心的時候就應該要好好告訴我呀。」
「朋友永遠不會比妳重要。」
湊崎紗夏在周子瑜耳邊說了很多情話，不斷地親吻她的臉頰，道歉著她剛剛不應該那樣逼周子瑜，讓她嚇壞了，她只是想著這樣或許會讓她說出心裡話。
周子瑜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湊崎紗夏趁機把她轉過來，緊緊地抱住。
「妳不開心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周子瑜把眼淚擦在湊崎紗夏的衣服上，悶悶地恩了一聲，因為哭過，宿醉的腦袋更痛了。
「我不開心，妳剛剛很兇......」
「……」
周子瑜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這對湊崎紗夏來說一直是嚴重的犯規行為。
之後的好一段時間，湊崎紗夏都在輕聲哄著周子瑜讓她不要哭，但是周子瑜並沒有不開心。
只是忍不住生理性的眼淚。
周子瑜自己覺得這是她記憶很深的吵架，她一直記得那天早上看到湊崎紗夏坐在客廳等她時的冷靜眼神，她感覺自己搞砸了一件大事，也感覺湊崎紗夏很陌生。
湊崎紗夏並不覺得，她覺得她的方法是偏激，但總算是讓周子瑜講出一直憋在心裡的話。
她想要的不是周子瑜默默隱忍的溫柔，她想要的是更多溝通的健康關係。
她們在那之後也談了很多，周子瑜也改變很多。
朋友們也分享一些她們跟另一半相處的經驗，不願意溝通、很難溝通的都已經變成前任了，要經營一段關係並不容易，需要雙方的努力。
聚會過得很愉快，除了朋友們會作弄周子瑜把人弄得臉紅外，基本上相處得很愉快，湊崎紗夏融入得很好，也會鼓著臉頰說幾句：「不要欺負子瑜啦～」
讓周子瑜的臉更紅了。
聚會結束後，她們牽著手到捷運站。
仔細回味，她們的感情並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倒是有許多人生必經的瑣碎過程。有些時刻平淡到無趣，索然無味，但是她們並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也許最困難的不是一起走過低潮，而是一起走過漫長又平凡的時光。
有一段時間裡，她們之間的生活也曾失去了愛情中的激情。
周子瑜也說不上來，她就不想要湊崎紗夏碰她，她也並不想碰湊崎紗夏。可以牽手、可以親吻、可以擁抱，但是更進一步的事情，她完全提不起興致。
床上的敷衍很容易就被察覺。
幾次的觸碰被拙劣的迴避，湊崎紗夏也不再主動嘗試，只給予周子瑜一個安撫性的微笑。
周子瑜的負罪感到達了最深，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她完全找不到原因。
她暫時無法遠離工作，但她仍努力嘗試找回她們之間的火花，準備著有情調的約會行程，穿上曖昧的睡衣，嘗試著以往不曾嘗試的事。
但仍然在最後一刻找不到感覺。
她也曾想配合湊崎紗夏，但是她的演技顯然還稱不上好，湊崎紗夏溫柔地抱著她，並沒有更進一步，只有親吻她臉頰。
「不要急。」
曾經在床上是曖昧挑逗的話語，此刻卻用來消彌周子瑜的歉疚。
周子瑜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這一段關係的危機之一。
她曾想過她們不會走到最後，不管是上大學、出社會認識更多人後發現更吸引她們的存在，又或者是在磨合之下發現她們不適合彼此、對未來規劃不一致、不想忍受其他人的目光等等的，各種煩惱，周子瑜都想過。
她也在開始思考這些問題後，問過自己這些問題，得到的答案是她想要跟湊崎紗夏一起走下去，所以她自顧自地認為，如果她們走不下去，除了外部的影響太大以外，可能是湊崎紗夏放開她的手。
現在的情況可能也差不了多少。
她們缺少了愛情三角理論中的激情，她不確定湊崎紗夏會不會放開她的手。
如果會，那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周子瑜困在這個壓力很久，湊崎紗夏很難將她拉出來，畢竟她自己可能變成周子瑜所認為的壓力來源，這多少也讓她有些傷心，只能無時無刻地向周子瑜保證，她願意這樣和她一起變老，其他都是不重要的。
周子瑜聽不太下去，她一直在質疑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又覺得自己割裂。
那時她已逐漸向其他親友公開了她們的戀情，她們的感情趨於平穩，偶爾談起她們之間的趣事，會得到其他人稱羨的目光。
但是周子瑜一直覺得過於平穩的關係裡，隱藏著因她而起的變因。
有些人會一起尋找原因，在找不到解決方法以後分道揚鑣。
明明湊崎紗夏一直對她很有耐性，在她卻一直擔憂耐性是否有終點。
半年以後，周子瑜很認真地想要提出分開或者是......但是湊崎紗夏慍怒的表情讓她停止了話。她們冷戰了兩天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所想的原因，而是因為她說了分開的話。
在周子瑜掉著眼淚向湊崎紗夏道歉時，湊崎紗夏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妳不要一個人思考很久就決定我們的未來好嗎？」
「我想參與我們的未來，可以嗎？」
「跟我說說好嗎？」
「我們可以擁抱嗎？我覺得這段時間妳離我好遠。」
可能是因為湊崎紗夏的耐心與溫柔，周子瑜那天啜泣著說了很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也去看過醫生，也查過資料，但是好像都沒有用。
「親吻可以嗎？」
這對她們像是暗示一樣的話語，此刻就真的只是親吻，沒有任何慾望。
少有的，親吻真的是親吻。
這樣的關係持續將近一年，周子瑜已經接受她們在很年輕的年紀已經步入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但也不全對，湊崎紗夏仍舊像以往那樣會為她準備許多浪漫的驚喜，她們仍會在每晚著互相說著「我愛妳」。
她們會在下班時間會各自從公司前往餐廳，穿著正裝的模樣進行正式的浪漫晚餐約會，也會在假日一起前往對方感興趣的遊樂園或者動物園、約朋友聚會，或一起排定長假出國旅行等等。不外出的時候，會一起看書，看電影或者做一些手工、烹飪或者遊戲，或者什麼也不做，就靠在彼此身上輕聲地說著話。
在說開以後又再次進入熱戀期似的。
又是一次星期五的晚上。
周子瑜下班先回到家，她們說好今晚要一起小酌，她便先換下正裝，洗過澡，開始準備兩人喜歡的小菜，簡單地佈置餐桌，等待著另一個女主人回家。
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
周子瑜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小杯酒，正思考是不是要將一些熟食再加熱，門打開了。
湊崎紗夏因為疲倦而顯得淡漠的眉眼在看到周子瑜的一瞬間亮了起來，露出了周子瑜從一開始就很喜歡的笑容，溫暖又溫柔。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湊崎紗夏穿著灰色的正裝，精緻的妝髮因為一天的工作而有些許的鬆散，在正經嚴肅的打扮顯出幾分慵懶，看向周子瑜的那雙褐色眼眸一如以往的深情。
周子瑜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一個念頭冒了上來，讓她心癢癢的、這個美麗又成熟的女人是她的女朋友。
沒有多想，在接過湊崎紗夏的西裝外套替她掛到衣帽架上後，周子瑜嗅到衣服上屬於湊崎紗夏的淡雅香水味，靠得很近就會聞到，有點勾人的成熟風情氣味，她在確定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後，轉身就用食指勾住湊崎紗夏的襯衫領口，將人拉了過來，嘴唇印上那看起來十分可口也確實十分可口的紅唇。
湊崎紗夏唇上有著外面微涼的冷意，而湊崎紗夏也嚐到了幾分淺淡的酒氣，她輕輕咬著周子瑜下唇，懲罰她的嘴饞，周子瑜在親吻間輕輕地笑了笑。
周子瑜穿著家居服，頭髮用鯊魚夾夾了起來，閒適溫柔。沾染些許的酒氣讓這一切變得更加地誘人，湊崎紗夏不太清楚周子瑜臉頰的紅暈是因為酒氣還是因為接吻的時長，但是她知道周子瑜輕喘的聲音很好聽。
周子瑜微微仰起頭，露出優越的頸線，湊崎紗夏沒忍住輕輕地舔舐，當她有所收斂時，注意到周子瑜那雙黑眸迷濛又帶著水氣，說不清的欲與純，並不是那一點酒可以帶來的效果。
周子瑜倒像是真的醉了一樣，發出氣音的輕笑，她淺淺含住湊崎紗夏的耳廓，熱氣一下子讓白皙的耳朵紅了起來。湊崎紗夏訂製的襯衫被她拉壞了幾顆鈕扣，西裝裙側邊的拉鍊被她偷偷地往下拉開，她的手撫摸著女友的玲瓏曲線，跟以前一樣柔軟的觸感與溫度。
湊崎紗夏現在是真的確定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很快地染上情慾的色彩，她的手輕易地就掀起周子瑜柔軟的睡衣布料，毫無阻隔地觸碰到滑嫩的肌膚與胸前的柔軟。
一旦周子瑜給出任何不想繼續的訊號，湊崎紗夏都會停止。但是周子瑜不止沒有，還在湊崎紗夏耳邊說著：「想妳了～サナ～」
衣服從玄關散落到廚房與客廳間的中島，然後在客廳的沙發與地毯，最後將臥室與廁所弄得一團糟。
她們在客房睡下。
湊崎紗夏的眼眸在黑夜中很明亮，一錯不錯地盯著周子瑜，像是找回摯愛的珍寶。周子瑜的手指捲著湊崎紗夏的長髮，聲音微啞：「不想睡？」
湊崎紗夏沒有回答，她想問周子瑜這是暫時的還是以後都可以的訊號，但是她知道周子瑜可能也沒有答案，她不想問，怎麼樣的周子瑜她都喜歡。
湊崎紗夏撫摸著周子瑜的背，親吻她的眉心，幫助她入眠。
但是周子瑜的不想睡只是問句，不是建議。
她珍惜她對於湊崎紗夏的渴求，以及滿足於湊崎紗夏對她的渴望。
「親吻可以嗎？」
雖然這樣問，但是周子瑜已經沿著湊崎紗夏的下巴與脖子往下吻，在鎖骨處留下細碎的吻，而湊崎紗夏的答案永遠不會是不可以。
不清楚是不是時隔太久，周子瑜隨意的撩撥，湊崎紗夏輕易就上鉤。
越發地不克制。
直到黑夜與清晨交錯地模糊了邊界。
現在周子瑜感覺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想要跟湊崎紗夏走下去，再也沒有那種她們可能走不到最後的想法。
湊崎紗夏就是那個對的人。
雖然周子瑜偶爾會不安，但湊崎紗夏總能很好地安撫她。
她很珍惜湊崎紗夏來臺北陪她的週末，送湊崎紗夏去機場的幾天以後，她也回了大阪。
把家打掃整理好以後，周子瑜感覺可以把買房的事情安排入她們的計畫裡了，一起住在兩人都喜歡的新房，光是想像就很美好。可以擁有她們喜歡的室內裝潢與擺飾，以後那就是她們兩人的家，她們會一起在那裡度過漫長的時光。
把這個想法告訴湊崎紗夏後，湊崎紗夏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期待。
在湊崎紗夏出差結束後，周子瑜去機場接湊崎紗夏，湊崎紗夏三兩步上前緊緊地抱住周子瑜，周子瑜抱著她順勢轉了一圈，感覺好久沒見面。
湊崎紗夏把周子瑜的棒球帽簷往上拉了一點，偏頭給予她一個親吻。
「窩愛尼～」
不管什麼時候聽到湊崎紗夏的告白，周子瑜都覺得很心動，她很害羞地在湊崎紗夏耳邊回應。
「我也愛妳。」
十年如一日的愛，需要兩人一起努力。
「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周子瑜拉著湊崎紗夏的行李箱，有感而發。
「誒？不要。」湊崎紗夏語帶驚奇地反駁。
「誒？為什麼？」周子瑜感覺幸福的泡泡碎掉得太快，不安擴大。
「誒？為什麼要？」
「誒？」
「誒？」
「……」
「……」
良久。
「子瑜不想結婚嗎？」⸝⸝o̴̶̷᷄ o̴̶̷̥᷅⸝⸝
「誒！！！」
「不想嗎？」(⸝⸝⸝ᵒ̴̶̷̥́ ⌑ ᵒ̴̶̷̣̥̀⸝⸝⸝)
「誒？」
「我不夠好嗎？」( ˃̣̣̥᷄⌓˂̣̣̥᷅ )
「很好呀......」
「是我們的存款還不夠多嗎？」ŏ̥̥̥̥םŏ̥̥̥̥
「……已經夠了。」
「妳對我不滿意嗎？子瑜？」( ´‧̥̥̥ω‧̥̥̥` )
「……我們結婚吧。」
「好。」( ‧̥́ ˍ ‧̀ू )
「？」
周子瑜沒有鮮花也沒有戒指就求婚成功。
於是在周子瑜完全沒有防備時，湊崎紗夏在東京迪士尼補上了鮮花、戒指與求婚儀式。
即便知道會跟眼前的人度過餘生，周子瑜還是哭得唏哩花啦，她很容易被這種真摯的情緒感動，心動不已。
人生的重要時刻，家人與朋友都在，她們也得到其他遊客友善的祝福。
「可以親吻嗎？」
「不可以。」
周子瑜把湊崎紗夏的臉推開，這隻壞狗勾真的很煩，整天在騙她，瞞著她準備了一切，害她在大家面前哭得像個笨蛋。
「不可以親親嗎？」⸝⸝o̴̶̷᷄ o̴̶̷̥᷅⸝⸝
「不可以！」
「剛才不是答應我的求婚了嗎？」(⸝⸝⸝ᵒ̴̶̷̥́ ⌑ ᵒ̴̶̷̣̥̀⸝⸝⸝)
「兩碼子事......」
「我們不能在城堡前面拍親吻照嗎？」( ˃̣̣̥᷄⌓˂̣̣̥᷅ )
「很多人，而且爸爸媽媽......」
「妳反悔要跟我結婚了嗎？」ŏ̥̥̥̥םŏ̥̥̥̥
「……沒有。」
「妳對我的求婚不滿意嗎？子瑜？」( ´‧̥̥̥ω‧̥̥̥` )
「……我們接吻吧。」
「好。」( ‧̥́ ˍ ‧̀ू )
「？」
又來。
是要幾次。
相機的畫面定格在兩人親吻的一瞬間。
周子瑜的人生還會有許多像是這樣又好氣又好笑的時刻。
但是有湊崎紗夏在，一切都會變得很幸福。
「窩愛尼～」
「我也愛妳。」
＿＿＿＿＿＿＿＿＿＿＿＿＿＿＿＿＿＿＿＿＿＿＿＿＿＿fin.
預定要寫的沒寫，反而這種平淡日常倒是寫很快（？
永遠趕不上預計發文的時間><
希望她們永遠健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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