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用麵包釣瑜的部落格

七、

周子瑜把紙條左看右看，最後茫然無措地跟在兩人身後。

本來韓語就好的湊崎紗夏在過了幾年以後，書寫韓文更加流暢，也用了許多韓文裡喜歡用的縮語。字很漂亮，內容很淺白，但是看不懂，周子瑜也覺得自己應該要看懂的，但翻來倒去就是看不懂。

有的人失憶並不會失去活技能，他的記憶可能倒退十年，可是依舊對生活上的大小事上手，包含語言，如果連語言能力都退步，可能會一併判定心智年齡倒退。但這都是一般的情況下，周子瑜根本不在這個情況下，她沒有失憶，她就是那個三年多前的周子瑜。

周子瑜揣著紙條，忐忑不安，怕浪費了一番心意。明明開口問就可以了，可她看著兩個姊姊的背影愣是問不出口，腦子裡不斷想起剛才Sun罵她的話，其實她也認為她現在真的是麻煩製造機，除了拖後腿什麼都不會。

想著想著，就到了練習室。可能周子瑜的模樣真的很狼狽吧，對於大家微微驚訝的視線，她有點不好意思，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用毛巾擦擦臉，擰開瓶蓋喝水，太久沒喝水，喉嚨非常疼痛，喝了好幾口才舒緩過來。

短短一個上午的練習比周子瑜當練習生時的強度還要可怕，離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她揉揉自己的腳，注意到一旁的毯子，趕緊折好，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直到金多賢一個人拿著手機要充電時，她才走了過去。

「 Unnie。」周子瑜的聲音幾乎要被音樂蓋過去，但金多賢還是聽到了，奇怪地看著她。

周子瑜被盯著看，馬上慌張起來，毯子遞了出去，卻說不出一句話，「呃，unnie......」

金多賢看到毯子很快明白，她忍不住蹙眉一笑，然後又收住笑，只是聲音還是聽得出笑，她說：「抱歉，稍微有點明白unnie們的心情了。那個，請問剛剛是叫我unnie嗎？」

金多賢心裡覺得稀奇，忍著笑，分明不是值得一笑的事，現在卻突然覺得好笑。想想她剛出道雖然自己也忙，但只要這孩子一喊累，她就把事情攬過來做，只要這孩子露出茫然的表情，她再累也會起來手把手教導這孩子，她也沒有想得到什麼回報，只是連unnie這個稱呼都沒聽過，更別說是敬語。

她還曾安慰自己不要太小氣，忙內上天還不是姊姊妹寵出來的。

現在想起來，很好笑。

周子瑜的表情先是茫然，後來明白過來就有點受傷，那個不喊unnie的人，不是她。可是，她總覺得金多賢的笑眼裡，比她還要更受傷。因為知道金多賢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姊姊，大概也想過非常多次為什麼出道後“她”就沒再喊過她unnie，可能“她”做的比這個還要再更過份，畢竟連周子瑜本人在這短短的幾天都可以感受到金多賢對於她的防備意識非常高，應該真的很受傷過。

從周子瑜的表情，金多賢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表現出的敵意太高，馬上收斂心神。她只是沒有忍住，因為忍了太久，真的太久了，所以出現小失誤。

「是，Dahyun unnie，我可以稱呼 unnie是 unnie嗎？」周子瑜的韓語發音非常可愛，並不是她對於金多賢的名字發音不標準，而是當她認真地說話時，語氣非常可愛，那是韓國人並不會使用的語調跟語法。但是她只是想真摯地表達的自己的意思：unnie就是unnie。

不管以前那個人是怎麼樣的，或是現在成員們怎麼看她，會不會理她，她還是要說。在她的心裡，unnie就是unnie。

「我意思是、Dahyun unnie……」周子瑜嚴肅的表情鬆懈，有一瞬間的困惑，又恢復認真。說實話她都要聽不懂自己韓語了，但她還是很努力地想表達，不是因為年紀才喊unnie的，unnie對她而言，有著溫暖的意涵。在還不能真正明白韓語敬語平語的意涵時，她就先明白了unnie是會讓人感到溫暖安心的存在。

「阿、恩，都可以。」金多賢很意外，心裡約莫比表情還要更意外，一種說不上的感覺。她露出懊惱的神色，先一步打斷周子瑜的話，盡量用平穩而不是冰冷的聲音回答：「毯子不需要的話就給經紀人unnie吧，我也不需要了。」

轉身的那一瞬間，金多賢蹙眉，腳步一頓，想到：周子瑜的韓語水平倒退不是一點。

周子瑜抱著毯子在原地看著金多賢轉身離開到練習室外面，她收回視線，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卻被避開，總覺得氣餒，一點熱情瞬間消逝無蹤，想著剛才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看起來特別傻，說的話是不是特別煩人。

她應該要繼續上韓文課，她不止說不出想要表達的意思，也不是很明白對方的意思。更可怕的是，她怕自己可能因為這樣而搞砸了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

周子瑜攤開毯子，仔細看看才發現原來毯子上還有人，約莫是她們的週邊，上面的人就是金多賢。她盯著看了一會，想想剛才金多賢的話，好好地披上了毯子。之前沒這麼覺得，但再也沒有了才發現，她還是很想念 unnie們抱著她的時候，至少現在披上毯子可以讓她覺得很溫暖，她樂觀地想，露出小小的笑。

趁著還有一點時間，周子瑜幫手機充電，一邊上網查紙條上單字的意思，但有些意思也不是很好找，找到了也不是很好懂，她對著螢幕哇嗚一聲，才想起來現在可不是感嘆流行語變化速度的時候。

一分鐘後，周子瑜的眼神越來越呆滯。

「Dahyunie（多賢尼）——」不知道是誰這麼叫了一聲。

周子瑜還沒清醒過來，被從後面猛地一抱，手機都摔了下來。

「……」

比她還要震驚的就是看到蹲著的那人披著金多賢的毯子就誤以為是本人的——林娜璉，本來想從金多賢手裡偷走更多巧克力的，現在她只想偷走一點時間，最好是倒轉到她喊出Dahyunie前。

林娜璉還環著的手，都因驚嚇過度鬆開，一屁股坐到地上。

演技都沒辦法演出的驚嚇感，與死一般的寂靜。

周子瑜像是木偶一樣轉過頭，鹿眼像做錯事的孩子瞥了下那個還坐在地板的人。練習室的這個角落整個靜止，世界只剩下她們倆。周子瑜嘗試打破僵局，特別“善解人意”地撿起落在地上的毛毯，裝作若無其事披在身上，轉過身繼續滑手機，其實心跳一直很快，緊張的要死。

雖然立下要好好跟成員相處的誓言，但現階段好像還處於被觀察對象中，周子瑜也是聽憂憂說這種裝乖的把戲“她”不是第一次做，所以她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證明，既然剛剛的主動以失敗告終，她想著那就先什麼事也不做試試看。

她不是很聰明，現在做的每件事都讓她苦惱，但她相信總能慢慢改善的。

噗嗤。

從頭到尾目擊一切的俞定延忍不住笑了，一切都太荒謬，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看了什麼。

林娜璉立刻回神，瞪了俞定延一眼，莫名其妙地燃起了好勝心，她站起來，原地跺了一下腳，俞定延又吐了下舌頭，林娜璉本來惱羞成怒的模樣一下子變成若無其事，死要面子慢悠悠靠到周子瑜身後，好像本來就是要找她的。

周子瑜怯怯地回頭，她全部精神都在關注後方的動靜，大概也知道兩人在打鬧。莫名地，感覺到自己在這裡真的是很“特殊”的存在。

「恩......」看到周子瑜回頭，林娜璉內心堂皇，但還是面上不動聲色，話含在嘴裡吐不出來，又看了一眼俞定延，什麼也不管，輕飄飄地就問了句：「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嗎？」

快點拒絕我。

要說違心她也不反對，畢竟一說完林娜璉就非常想死，但還是瞇眼笑著，非常親切的模樣。

俞定延突然有點後悔這樣逗林娜璉，畢竟成員們都知道林娜璉內心很敏感。也知道“周子瑜”常常在vlive或是訪問中嫌棄她愛管閒事又幫倒忙之類的開笑話讓她非常受傷，甚至是外貌上的玩笑也做了，在明知對方非常在意這點，“周子瑜”還是這樣做了。

身為團裡的大姐卻對忙內有些畏縮聽起來好笑，也因此被經紀人說了一番。漸漸地，在視頻中與直播中，林娜璉開始擺起姊姊的架子，即使平時沒有，也要讓“周子瑜”知道她是姊姊，不可以造次，不要以為ONCE會當作玩笑看待。

「這個、看不懂。」周子瑜把紙條遞過去，聲音軟軟地說著。說完她自己有點驚訝地盯著林娜璉，她太習以為常這樣的林娜璉，以至於明知道現在的林娜璉不是真心地問，她還是本能回答了。她後知後覺地想要補救，開口說：「沒、沒關......」

「這個？」林娜璉的聲音有點上揚，周子瑜愣了半晌，點點頭。

就是一張普通的小紙條，完全沒半點特別，小學生都知道意思，更正，小學練習生都知道。根本不能怪林娜璉惡意揣測，她完全不相信這是什麼需要問的問題，在做足了被周子瑜嘲笑也能大方應對的準備後，她很快很有條理地說了紙條上的內容，畢竟是剛才上課的內容，同時，她也注意到這個很像是周子瑜的part。

林娜璉的臉色越來越冷，一下子想不起來這個是麼時候統整的，如果這是周子瑜自己寫的就有趣了，能做筆記卻不懂內容，肯定是又尋她開心。即使是這樣，林娜璉還是耐心地講完，然後看看周子瑜會說什麼樣的話，內心先開始防備起來。

「謝謝。」周子瑜的笑容讓她的酒窩露出來，但她是真的鬆了口氣。

「恩？」林娜璉一臉茫然，半天不知道要回什麼，就點頭。

「可以稱呼妳Nayeon unnie 嗎？」這好像是蠢問題，但周子瑜對成員們的想法越來越謹慎。

林娜璉面無表情道：「......乾脆叫我林小姐？」

「……」周子瑜一愣。

萬幸的是，在周子瑜開口前，練習開始。

除了全身痠痛，周子瑜在跟上大隊已經沒什麼問題，就是要再多練習，老師也覺得不錯，稍稍提了一下分組時的問題，周子瑜跟湊崎紗夏有身體接觸的舞蹈，看起來不是很親暱，有點尷尬。隨後讓大家多練習就解散了。

周子瑜點點頭，老師就走了，她其實也不敢看湊崎紗夏，她可以感覺出湊崎紗夏不是很想靠近她。她想著如果湊崎紗夏沒有什麼意見，那她也就沒什麼意見，表演前再調整就好了。

誰知道還真的被叫住了。

周子瑜盯著湊崎紗夏的下巴處，表示自己在聆聽的禮貌，她真的沒什麼勇氣那雙漂亮又冷冰冰的眼睛。湊崎紗夏輕蹙眉頭，心裡通透，可以看出周子瑜在想什麼，她說：「抱歉。」

周子瑜稍微抬眼，湊崎紗夏繼續說：「是的，我不喜歡跟妳有接觸，但這是工作，所以......」

「我知道的。」周子瑜又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學生抓緊自己的雙手，湊崎紗夏在她面前站了一會，然後離開，沒有解釋。周子瑜這才抬頭看湊崎紗夏的背影，她認識的湊崎紗夏是很喜歡說話的。她想著，什麼時候成員們靠近她不止是因為公事，什麼時候她才不會一直看著成員們轉身離開背影。

午餐時間，訂的外賣來了，周子瑜最後一個過去。湊過去的時候，成員們已經拿了一個便當站著吃了一大口，看到她過來，略略讓開一點空間。等周子瑜沒在塑膠袋裡找到便當，其他成員也發現這件事，九人突然無聲對視。

休息室裡安靜非常。

周子瑜心裡十分堂皇，也有點尷尬，想著是不是以前都不會和成員們一起吃飯。她看成員們鼓著臉頰盯著她，左看右看也有點無措，她知道最終會有成員出聲。可是她現在也不是小孩子，這種簡單的事她也要會處理，向大家略一點頭後，小聲說：「呃，我去食堂。」

快走出休息室後，周子瑜有一種自己要學習長大的喜悅與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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